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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一)(1 / 3)

雁砀关外,四面角声骤起。

马蹄踏尘,由远及近,杀意震天。

山衔落日,残阳似血,映着如炼狱般的幕幕惨景。

刀戈相击,夹杂着刺穿铠甲剖开皮肉的刺耳之音,残肢满地,风沙肆起,裹挟上浓郁的腥腐气味。

“带衡儿、昭儿走!”

明延霆挥刀挡开疾掠而至的箭矢,对着身旁早已杀红了眼的亲卫长下令道。

尸横遍野,堆积如山,化作困兽之境。

“吾等愿随王爷共进退!”

亲卫中迅速分出一队人马,向着中心围拢而来,同声一辞,嘶吼着应道。

家无牵挂,孑然一身的将士留了下来。

未迟疑一分,其余亲卫依令而动,急迅后撤。众人皆知,优柔寡断只会辜负这份生死相护。

战甲淌血,发髻因凝固的血水而硬结,紧握武器的双手已是麻木不堪。伤口割裂,翻开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战靴踏在黏腻的土地上,将脚下的尸身碎肉混作一团。

被削去了左腿的方脸亲卫死死攥住穿透胸膛的长戈,右手挥出利剑,耗尽仅剩的气力径直刺向敌人的脖颈,未及弱冠的年轻面庞上,只余一副决绝神色。

“定北王府的恩情,总算能还上几分了。”

方脸亲卫呢喃自语着,似心中巨石落地,眼神中透着浓浓的笑意。可片刻间,清澈的瞳仁就转而浑浊起来,随之便再没了声息。

围杀而至的敌方兵卒越来越多,久战之下,死伤惨重,定北军却无一人胆俱叛逃,以命搏命,只愈发凶狠狞恶。

手中的刀刃已现缺口,身上的铠甲也已满浸鲜血,但谁都不曾停下,皆只愿再多杀几人,多撑几息。如此,才可护得世子与小公子多一刻无虞。

被箭矢贯穿的伤口泛起了青黑之色,明衡呕出一口浓血,显然毒物已经沁入心肺。看着重伤昏迷的明昭,明衡未有半分犹豫,只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我与父王留下,你们护好阿弟,撤往曲中郡。”

再深深看过明昭一眼,明衡便转身迎向了敌兵。

注定孤将不可力敌千军,万般悬殊之下,战场渐成合围之势,湮灭了最后一丝生机。

旷久地厮杀早已耗尽所有,亲卫将明延霆、明衡父子二人护在中间,铸起层层人墙,誓以自身血肉为盾。

长刀砍在头颅上的钝器声令人悚然,溅出的脑浆沿着脸颊流下,灰灰白白,还带有些许体温,割裂的脏腑内喷薄出殷红的血水,浸透了无尽黄沙。

失了生机的躯体,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狂风呼啸哀嚎,卷起颗颗沙砾,不消多时便掩盖掉一切。

终是定格在最后一幕,只余明延霆、明衡父子二人。

明衡长身伫立,傲然不屈,伤重甚危之下,脸上已不存几分血色。而身处这般十死无生的绝境,却仍是不惊不惧,战意不减。

泛着冷光的刀刃倏地逼近,明衡防御不及,被生生砍去了双臂。无法再拿起武器,明衡便用身躯相护,忍着挫骨活剖般的剧痛,替明延霆抵挡下袭来的箭矢。可暗中突至的暗器却刺穿了眼球,血流如注,竟像是斑斑血泪。

明延霆看着长子倒在面前,顿觉目眦欲裂,满腔悲恸化作骇人的暴戾,一时间竟使得敌兵不敢近前。

伤口累累叠加,箭矢根根刺入胸膛,早已是无力回天,无法再战。明延霆环顾着四周惨景,最终只定定遥望着上京的方向,眼中尽是难以言明的不舍之意。

敌兵一拥而上,长戈不停地刺出,将皮肉切割得破败不堪,伤口狰狞可怖。敌将毫不留情地砍下明延霆的头颅,提着发髻似战利品般高举着,炫耀着。

而与躯体分开的脖颈下,还淌着滴滴血水,无法阖上的双目怒睁而视。

*

“阿爹阿兄!”

明鸾于梦中惊醒,泪盈满睫,眼角已是濡湿一片。

再一次梦到了父兄故去。

明鸾的面容悲绝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如剜心般痛楚依旧无比真实,与凌迟刀割相较,只更甚百倍。

“太子妃,现下可要奴婢进来伺候?”暖阁外,近侍宫女雁儿恭敬地询问道。

因明鸾休憩时不喜有人随候在旁,内侍们便都备守于偏厅之中等待传唤差遣,直至听见房内传出些许响动,这才敢适时出声。

明鸾敛了敛心绪,语气淡淡,一如往常般吩咐道,“不必,退下吧。”

窗外已是晴日,偏又晴日落雪。

扑簌的雪沫子纷扬落下,没停歇似的,目之所及铺满整片的白。莹白之中,广阔森然的宫殿也变得模糊起来,如同嗜血的猛兽被掩于雪下,只余凶威。

冬日的阳光并不灼人,透过稀薄的云层,带着点点金光,更衬得窗下的少女肤白胜雪。

有女妖且丽,绝代色,倾城姿。

世人毫不吝惜夸赞之词,皆道明鸾姝色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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