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会到他的赶人之意,疑惑回答:“馆长也没说要我什么时候回去啊。”待她反应过来,急忙转话语:“对对,我是该回去了,那,再见?”
“嗯,下次也是晚上过来吧,我尽量调整到夜班时间,不然白天人多不方便。”
“哦哦。”宝珠讨好的挥挥手做告别,紧接着出了门。
上一秒还在愁怎么穿过那道已经恢复原样的白墙,下一秒就被突然从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她转身回去,在休息室门口探头看向室内,见他一个人仍在角落里孤坐着没有动,宝珠心里顿时有些为之前对他的苛刻评价感到不好意思,她高声喊道:“陌生人,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
他一直不肯告诉她名字,没办法,是个生性很警惕的人。
陈晋北在键盘上敲击的手顿住了,他忍住没有回头看她,只知道她又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好像有些失望,这次是真的走了,他已经感受不到她在附近的气息。
“新年快乐。”尔后他轻声道,她应该听不见了。他想宝珠这个名字,一定曾被人倾注过许许多多的爱意。
宝珠当然听不见,她发现自己再出现在那堵白墙前面的时候,那里又变成了一道门,门禁卡一刷,她又回到了往生馆里。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她独自守在大门口听烟花爆竹的轰鸣声,间歇还有儿童欢乐的尖叫声,她心中空空,却想起曾经背诵过的古诗词‘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不知是幸或不幸,她已经忘却自己曾经历过几度春秋,或许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难得糊涂的糊涂鬼了。她不知道值此良宵该去怀念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怀念她。
“来来来,宝珠,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馆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还递给她一杯酒。宝珠接过酒杯闻了闻,酒香醇厚,光是闻味就让人先有三分醉意:“出家人,为何也贪杯?”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拘泥这些做甚!”
宝珠莞尔,胸中豪情顿起,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瞬间觉得万物模糊,天地变宽,她对着馆长咧嘴一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人诚不欺我。”
“对对对,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第二天一早,宝珠从宿醉中醒来,没想到王琳好似已在大堂等候多时。
她一看到宝珠,急忙过来,慌张开口:“宝珠,宝珠,这可怎么办,我女儿和我丈夫还是谁也不相让,昨晚他们回到家又大吵了一架,我现在好像靠近不了他们了,只能干着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鬼魂在人去世后的七日内还是能在自己亲人附近出现,因为他们的身体还附带着死者生前的气息,七日过后,理应到往生馆报道,等待投胎转世。如果执意留在人间不肯离去,此时的他们靠近不了活人,沦落为孤魂野鬼,等三年期限一到,将会灰飞烟灭。如李燕的其他魂魄虽投胎转世,却可能因为缺少了一魂一魄,那一世的人类或会出现痴傻等残缺的症状。
宝珠知道情况紧急,向王琳和李燕问到关键信息后,立即奔向通道,刷卡开门,一气呵成。此时她的脑子还是有些迷迷瞪瞪,幸好陈晋北仍旧在昨晚的老位置上坐着。
她小心翼翼观察了一遍周围,很好,时间还早,还没到交接班的时候,办公室里面除了电脑散热器发出的低鸣运转声,连他的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她缓缓靠近,低头正想以什么方式唤醒他,瞥见他长长睫毛下淡青色的黑眼圈,白皙的面容因为缺少睡眠更显得苍白困倦,她不知为何放弃了所有想法,只直起身子靠着墙静静站着。
“怎么一大早来扰人清梦,就是来罚站吗?”陈晋北并没有睁开眼,但他能感觉到宝珠的到来,本以为她急匆匆进来后。会咋咋呼呼把自己叫醒,没想到她反而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未洗漱蓬头垢面的面容总是不雅观,他枕着手臂,将头转向背对宝珠的另一侧:“说吧,时间来不及了,待会儿我的同事就要来了。”
“没有罚站,我是看你很困,不想打扰你。”和他打交道总是碰钉子,不识好人心,宝珠内心也生出些怨气:“你昨晚说的我都打听好了,过来给你传消息的。”
“好的,小信鸽宝珠,快说。”
好像小信鸽也挺可爱的,她决定暂且放下私人恩怨,将王琳和李燕的原话转述。
陈晋北在心里默默记下关键词,本想立即打发她走,最后还是决定让她稍等几分钟,自己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完再出来见她一面。
宝珠不置可否,既然他要她等,她就暂留几分钟吧。
她趁机打量他的工位,那摆设就是时下流行的随时跑路风,只一个杯子,一个本子,一支笔,一台电脑,如此而已。她凑近看他记录在本子上的内容,原以为看到的是与他工作相关的只言片语,没想到他已经简略地将王琳和李燕各自的人物关系网画了一个思维导图,将关键人物标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