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天往生馆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却让宝珠颇为苦恼。起因是一个同样信奉神佛的鬼魂韩广文出意外死后,一进到馆中就大吵大闹,一时说自己给寺庙捐了许多钱财,本不该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见宝珠等工作人员全不理会后,就追着1010,想要搞破坏;一时又闹说他不投胎,势必要讨一个说法,若强行让他轮回到下一辈子,也要找一个达官贵人的家庭,再也不受苦受难云云。
“所以你们完全拿他没办法么?”陈晋北看着晚上来蹲墙角的宝珠问道。
“你能拿一个疯子怎么办?!”
这倒也是,精神病杀人还能逃脱法律制裁,更何况这个疯子暂且还是一个不受死亡约束鬼魂,又有谁能管得了他撒泼打滚呢?
“你们馆长呢?”
“唉,快别提他了,我本来也想着馆长好歹生前也算是得道高僧,要不然也不能死后直升往生馆的一馆之长,哪知韩广文生前虽然最信奉菩萨,死后却恨菩萨没有兑现保佑他长命百岁的诺言,一看馆长的光头,更是发疯一般扑上来,定要厮打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幸好德德力气大点,将他拖开了。”
陈晋北哼笑一声,又问:“那德德呢?你不是说他一向以德服人吗?怎么不用道理感化韩广文?”
宝珠又叹了一口气:“有道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呐。再说他最后自己跑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陈晋北又哼笑了一声。
宝珠觉察得他的态度怪异,“你干嘛对德德的态度这么不友好,他得罪你了吗?”
陈晋北不置可否,淡淡道:“我们都没见过,谈不上得罪,就是单纯觉得磁场不合。”
“神神叨叨。”宝珠嘟囔了一句,她看陈晋北一直在和别人在网上聊天,觉得自己被忽视,“到底是谁啊,要一直不停回复。”
“我刚才查了一下馆内的系统,同时也问了慧常师傅,发现并没有韩广文这个人的信息。”
“所以呢?”
“所以我推测他说的给寺庙捐钱一事和之前你碰到的王婆婆给生者点长明灯、为菩萨塑金身如出一辙,也来自同一个地方,下次他要是还闯进来,你大可跟他说冤有头债有主,打发他回去。”
“这样能行吗?”宝珠抿嘴皱眉,由来已久的疑问又涌上心头,到底何为信仰,人活着一定需要信仰吗?这个疑问始于前不久遇到的王婆婆,当时她虽然不能完全接受王婆婆对于菩萨的盲目敬奉,但是看王婆婆因此有了心灵的依托,也就只能默默尊重与祝福。可现在又来了一个韩广文,不由让她的疑惑更深,难道他们不知道凡是做买卖的僧人,都是假借菩萨之名行贪欲之事吗?还是说那些僧人堪不破名利,而王婆婆与韩广文等人堪不破生死呢?
陈晋北挑眉,没有打扰一脸沉思的宝珠,回到与慧常师傅的对话中去。
我系慧常:那些大肆敛财的寺庙与僧人也不是现在才有,我不曾与你讲过,在我做苦行僧游历全国的几年,这种现象并不在少数。
晋城之北:这也怪不得古有三武一宗灭佛运动,你就说该不该灭吧?
我系慧常:……你在和我开玩笑?
晋城之北:不敢,不敢。
我系慧常:你不要以为你长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人要心存敬畏之心。王婆婆和韩广文只是大多数人的缩影,他们就算不信佛,也还有道教,基督教等等宗教,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信仰,因为无知的力量太大,人们需要与之抗衡。只有少数人,敢于直面自己的无知,且做到坦然自若。
晋城之北: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你皈依佛门是为了抗衡什么?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我系慧常:阿弥陀佛。
晋城之北:宝珠说,隔着屏幕的佛号超度不了任何人。
我系慧常:……
晋城之北:宝珠曾经和我说过,你让我救绝情谷底的鬼魂,其实也是在试探,自己跳下去会不会因而被困住,最终也不能和小婶相聚,对吗?
我系慧常:我答应过她,会好好活着,不会食言。宝珠一个毛丫头,你还要根据她的判断来读我的心?可别说出去,我嫌你丢人。
宝珠正看的津津有味呢,看陈晋北半天不回复,就催促:“我觉得慧常师傅快要回答了,你再问问啊,反正隔着网线,他也不能把我怎样,又能怎么着你呢?”
陈晋北对她说:“不行,叔叔的性子你还是不了解,再往下问,他可能会十天半个月不理我。”
果然慧常那边再回复:我下线了,明早讲经。
晋城之北:好,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需要吃药。
那边的头像立即变灰了,宝珠问:“慧常师傅生病啦?”
“他也感染了,症状不严重,就是晚上会失眠。”
“所以说,就算是慧常师傅,人活在这个世上都要遭受生离死别生病之苦嘛,韩广文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