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了砖瓦房。
而赵燕妮,则有着更深层次的不幸。父亲赵栋梁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在县城里任教,与音乐老师顾晓芳相识,生下赵燕妮。但时代的不幸,让文化人在那个十年抬不起头。小小的燕妮躲在墙后看着□□一遍遍批判自己的父母,看着父母不断跪下磕头直到脑门出血,她心中最后的一片安详也被悄然割破。
学校里不再上课,她每天放牛放羊,在苍茫的大草原上被冷风吹出冻疮,流下的眼泪,简直就像是刀割一般疼痛。
她爱读书,她怎么不爱读书呢?她赵燕妮比谁都爱读书。可是那些人闯进她的书房,撕碎她最爱的书本,把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贬低得一文不值。她还嘴,他们便扇她巴掌,说她是不知廉耻的贱骨头。
后来父母偷偷带着她搬家,来到了一个被海风包围的小岛。她从未见过海,不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美丽这么神秘的地方!海鸥穿过夕阳余晖,泛起晶莹的浪花,那是她第一次触摸到自由。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为自己哼唱的歌谣《海上南泥湾》,不由得感慨万千。赵燕妮和母亲顾晓芳一样,能歌善舞,唱歌就像是百灵鸟。
“蓝蓝的海水青青的岛,高高的山峰白云绕。”
“一阵阵歌声起,红旗迎风飘……”
也就在这时,一个宏亮的男声在对面和声:“提起这海上南泥湾,谁不夸它好,夸它好。”
那一刻,她比谁都惊喜诧异。
这便是赵燕妮与沈志伟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彼此支撑,彼此鼓励。或许是坚持感动了上天,那个乱世的混沌终于结束。他们相约,要风风光光地考上同一个大学。
按照他们的成绩,本该稳稳入学。可造化弄人,那一次赵燕妮超常发挥,甚至能去清北,而沈志伟,却沦落到帮榜上无名。
沈志伟想要查分,但是却被周围人嗤笑着不自量力。老沈家老俩口白干了半辈子,在房子里哭得肝肠寸断。姐姐沈和君当年被迫放弃幼师学院,为弟弟攒下学费,也显得无比可笑。沈志伟内心愧怍,他对不起任何人。
沈志伟下了很久的决心,决定开个五金店,帮别人修修东西,他要马上赚钱,补贴家用。
至于燕妮,他佯装不在意,说出了最狠心的话,逼她离开自己。
那天大雨倾盆,少女含泪踏上轮渡的时候,殊不知码头上的少年挥洒着离别的泪水。
这就是关于他们青春的一段故事。
赵芝雅说到这里,唏嘘不已。她大学毕业后,公派出国读了硕士,可这一年里,父母早年受虐留下的疾病复发,双双撒手人寰。再回国的那一刻,机场的接机处,只有任职的大学派了教师代表,欢迎她海归高薪受聘。
可她心中始终有一片汪洋,无边无际,蔚蓝如梦。
那是崇明岛永远不会停歇的一场暴雨。
“芝雅姐,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小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会发现,你追逐了一辈子的东西,其实你早就拥有了,只是不自知。我从前也想要逃离这片岛屿,可当我真的离开了,只觉得自己像是浮萍,没有亲人,没有爱,再辉煌的成绩也只是一块墓碑。”
“再比如,看看你妈妈吧,她才是最伟大的那一个人,为了家庭,放弃了很多很多事情,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了你的母亲。”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沈艾愣住了,从自己记事起来,沈和君这三个字,永远和坚强、大胆、无所不能联系在了一起,可谁还能记得,她曾经也是个见到虫子就害怕的女孩呢?
“我们终其一生去追求成功,却往往忽视了那些将我们送往成功的人。”
这一刻,沈艾的梦想,终于更加具象。
她要把沈和君没做完的梦,好好地继续下去。
“她不会来了。”
连绵的阴雨天,窗外的雨丝像是飞舞的银线,千丝万缕间缠绵交错,却始终绕不开思念的距离。
曹管家不忍心地说:“这么大的雨,路上难走。”
“这么大的雨,不是她来不了,而是我出不去,”郑屿年拉上窗帘,“不怪她,是我推开了她的伞,她不愿意再来看我,很正常。”
“少爷,您别那么说。”
“扶我上床吧。”
曹管家内心酸涩,不再多言,只是遵循着郑屿年的意思,替他盖好被子,为一会护士的查房做好准备。
只听得这时,病房外传来护士尖锐的嚎叫。
“小姑娘,你跑慢一点,差点害我把药都撒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艾,你可真是个冒失鬼。
郑屿年闭上眼睛,怎么回事呢,刚刚嘈杂烦扰的雨声,一下子变得悦耳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