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水醒来的时候,许吟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眼眶泛着血红,涣散又强撑着凝视她,好像生怕一合眼,姜厌水便会消失在他面前。
见她醒来,许吟峥将她抱进怀里,他想狠狠地将她锁在身体里,又害怕这样会伤到她,所以小心翼翼地,颤抖地轻抱着她。
姜厌水的身体好似被碾碎了又重新拼接过一般,她有些吃力地呼吸着,身体在他发烫的怀里,源源不断地共享着灼热的温度。
开口是沙哑的声音,她险些流出泪来。
“我们还活着?”
许吟峥心疼又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背,嗯了一声。
劫后余生,百感交集,终是让这泪涌了出来。
她打量四周,他们正在一个狭小的地窖,空气中弥漫着阴暗而潮湿的气味。
随着时间流逝,姜厌水感到生机在一寸寸回流入血脉,她的身体竟奇迹般的复原了。
许吟峥道:“几个时辰前,你本是濒死,但……场外的人见到你证实非妖,那女人却还要对你下死手,群情激愤。那女人为了平息众怒,只好用药救了你,作为补偿,还准我们入了城。”
姜厌水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那群场外看客看到她死了,不应是拍手叫好吗?而那女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场下的议论而放过他们?还有药,什么药,可以救下心脏被贯穿之人!
姜厌水看着许吟峥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眸中波澜不惊,坦荡得一眼见底。
他越是如此,她越不信他。
“你在撒谎,我们究竟怎么出来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姜厌水……”许吟峥唤了声她的名字,忽猛地咳出一口淤血,力气不支便要倒下。
她将他一把扶住,握住他的手腕,脉搏虚弱得好似没有,她心中闪过一道惊雷。
不消半日,他必死无疑。
来不及盘问事情原委,她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寻药,你骗我的事,回来再同你算账!”
她将他靠在草席上,抽出一直藏在袖口的刀,递在他手中。
她欲起身,却被他用力地拽住了衣袖。
地窖里昏暗无比,只有顶处隔板投进些许的光亮。
这光落在许吟峥苍白的脸上,好似照着无瑕的雪。
许吟峥轻轻地笑了,他很少露出笑颜,常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出乎年龄的沉稳,坚韧。
他因她喜怒哀乐,因她悲痛欲绝。
此刻,许吟峥看着手中的匕首,不自觉地笑。好似盛放的昙花,惊艳在一片幽暗之中。
最初相遇时她救他,他力竭晕倒在她背上,丢了一把威胁着她的匕首。
之后他还活着,是因为她的不忍。
她救了他,在这个自身难保的世道里,从此一次都没有离开过他。
今日,唯一防身的武器,她留给了他,又是一把匕首。
许吟峥曾想伤她,姜厌水却一直护他。
他含着泪笑问:“你怎么这么傻?”
姜厌水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一句。
她假装轻松的语气回道:“待你活下来,再骂我吧。”
许吟峥摇了摇头,他抬眼问道:“为什么救我?”顿了顿,好似极其艰难地问,“为什么,是我?”
他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姜厌水默了默,极其轻巧,脱口而出了她的答案。
“因为,你是我重要的人啊。”
许吟峥愣了一瞬,终是笑着松开了手。
重要的人……足矣。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哪怕我不在你身边。”
“你在说什么?我会治好你。”姜厌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回身拥住了他,“昆仑乘云,荒境看雪,我都听到了,我们都还活着,就不可以放弃。”
许吟峥想要回拥住她,却迟迟没有合上手臂,终是将手臂垂下,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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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水走后,一团银光从许吟峥身体里飘出,幻化成一个鬼面的人头悬浮在他面前。
人头开了口:“一命换一命,但你,再无轮回。”
许吟峥淡然道:“人族的轮回,所有前尘尽数忘却,就算有轮回,我不再是许吟峥,她亦不再是姜厌水了。”
人头幽幽发出瘆人的笑声:“你的执念,太过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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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厌水离开,好似心里有什么要被抽离一般生疼,但她来不及思考这感觉的源头,一路奔忙,终于寻到了医馆。
医馆之人见她衣衫褴褛,又急着求买治妖毒的药,知道她定是新入城的。
他们只道,新入城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人吃人的洪水猛兽!
他们是原就在城里生活的人,最见不得外来者来挤占他们的地盘。
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