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殿上，天帝宣布擢升天策元帅为上神。
凡人修仙，求万寿长生，韶华永驻。天界大多数仙人便是苦心修炼后飞升的凡人、精灵。但上神则不同。要么生来便是神族，要么有特殊的机缘，才可能从仙升为神。上神在三界地位卓然，就连天帝见了都必须礼让三分。洪荒时期的上神早已陨落，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又折损数位上神。只余下天帝天后这般寥落可数的几位仙家是上神后裔。即便神位空置，万年来也不曾有仙人晋升上神之列。因为，从仙君到上神，连天帝都无法操控，全靠天缘降临。
天策此番机缘谁人不羡慕，但正因他是天策，大家才觉心服口服——自诸上神陨落，守护三界的重担便由天策元帅一力扛起，他一向勤勉，虽不苟言笑，但治军严明，在天界口碑极好；并且，他这些年面对魔族的零星挑衅从无败绩。尤其百年前无穷天一役，成功领兵退敌、补天，令祸事还没开始便终结。如今天缘既至，众仙心服口服，无一人提出异议。
天策元帅拜谢天帝。这样大的机缘落到他头上，却未见他流露丝毫喜悦或骄矜，依然神色淡然。众人又不禁暗自赞叹。
另一边，待阿羽行至前厅，其他人早已有序站好。阿羽低头挪到不起眼的角落。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恰好被站在近前的玉真师姐逮个正着。玉真无奈地瞪了阿羽一眼，用嘴型无声提醒：“站好！”阿羽调皮地吐舌，却不再似儿时那样任性、撒娇，只朝玉真甜甜一笑，便规规矩矩地站好。
当她都快站着睡着时，司命星君总算回来了。他和天帝近卫英招一同迈步走来，两人行至门口，还互相谦让了一番。
阿羽见了，心里觉得好笑：“下界的凡人、精怪天天都想成仙，其实当了仙人跟做凡人也差不多嘛！啊不，仙界的规矩更多，更复杂！哎，我可不稀罕呆在这儿，要是能向老头儿讨个差事去人间一趟就好了。”
阿羽这厢尚在胡思乱想，众人已恭敬见礼。
英招颔首道：“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是为传达天帝旨意——天策元帅下界历劫，其命理干系重大，司命府应上下同心，各司其责，谨守要义。”言毕，他向司命星君握拳行礼：“我曾同元帅一同征战，共事多年，他确是一位难得的英才。还望星君多多费心。”
阿羽听了，心中腹诽：“哼！不就是变着法儿为天策说好话呗！看来这英招空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压根不用任何人暗示，老头儿会为难未来的上神殿下吗？”
果然，阿羽白眼还没翻起来，就听司命星君回礼道：“将军言重了！元帅守护三界，实乃是吾辈楷模。再者，为历劫的仙君拟定命理，原本亦是我司命府分内之事。”
“哼！什么守护三界，凡人都说‘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可当天真的破了大口，天策这个小人只晓得逼着姐姐去补天！祭魂的是姐姐，功劳却算到他头上了！他都能当上神，老天真是不开眼！”阿羽低头状似乖巧，实则翻着白眼，将天策翻来覆去骂了好几轮。
整个天界，就算阿羽不是唯一一个讨厌天策的人，也绝对是最讨厌他的人。
阿羽如今堪堪九百岁，而她人生的前八百年里全是静女。静女养育她，教导她，如果说她舍身补天有一丝犹豫，那定然是因为放心不下阿羽。阿羽无法责怪静女——她给过自己八百年温暖，即便抛下她，也是情非得已。
然而，一百年来，阿羽内心不止一次困惑：苍生的命是命，姐姐的命就不是命吗？众生的幸福是幸福，阿羽的幸福就不是幸福吗？
她不敢深思，但这些想法如同石缝间的青苔，也不知什么时候它变长了出来，也不需要浇灌，便这样暗自蔓延。
刚开始，阿羽用尽一切办法想见天策。
她想求大名鼎鼎的元帅将姐姐还给她。
她想质问这个人人称赞的大神，日夜困扰自己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然而，她只是天界最不入流的微末小仙，对方却是高高在上的天界大元帅，阿羽连元帅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离天策最近的一次是在临风台，他正带着一队天兵经过，阿羽瞅准时机冲了过去，却被两名天兵用长戟拦在距离天策一丈之地。推搡中，阿羽发髻散乱，连衣服都被扯出一个口子，她憋红了脸，胸脯急剧地起伏着，不知是因为刚刚拉扯的动作过大所至，还是因为胸中愤懑之情激荡之由。
千言万语凝结在心，开口却只说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天下苍生要靠姐姐这样的小仙子，要你们这些法力无边的大神何用？
为什么那夜不让自己和姐姐话别？
为什么自己不能早点醒来？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
阿羽的困惑、怨恨和懊悔尽数倾泻在这三个字里。
天策定定看了阿羽一会儿，似是认出了她，却没有回答，便转身走了。
他如此不屑搭理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如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