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临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父亲。
五官周正,喜笑。
住在巷子里的所有小孩都曾羡慕过蔚临。
因为只有他的父亲蔚海,会在外做工一天累得满头是汗后,省钱为孩子带零食。
送孩子去附近最好的公立小学,遇人就畅谈孩子以后会考上名牌大学的未来。
总之,在这个沉重的环境里,他已经是所有孩子理想里的父亲模样。
直到后来,这些孩子发现了,永远在有关父亲话题里沉默的,蔚临身上经年累月的旧伤。
从此,周海成了所有孩子厌恶并恐惧的对象。
用他们的话讲。
既可怕,又寻常。
畸形的世界里,连对蔚临的可怜也能随着时间流淌被铺平,消磨。
人人生活煎熬似雪,没人去深究,捕风捉影的传闻。
父子不像,蔚临过分好看。
智商高,是人人谈论的幼年天才。
孩子是捡,是收养,亦或是被拐来,没人在意。
就连蔚临也不在意。
在蔚临7岁那年,蔚海带回一位待生产的温柔女子,名唤尤聘。
尤聘是蔚里的亲生母亲,突兀地出现在暗巷,模样清秀动人。
她的单纯善良成了蔚海这个垃圾刺向她的利刃。
被蔚海骗生孩子,与家里决裂。
私奔,无名无分。
忍气吞声地做所有的家务,还要挨喝醉的蔚海的打骂。
尤聘性子软弱,除了一张脸,别无长处。
蔚临曾这样以为的。
直到蔚里3岁,他10岁,尤聘没能将他们成功带离巷子的那天。
面容姣好的女子将人高马大的蔚海拉扯着推进河里时,第一次吼他。
不允许他靠近危险的河边,不允许他去叫人来救命。
漂亮的尤聘很温柔地将他与蔚里抱在怀里,哄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蔚里,以及心神不宁的他。
那天,他知道了一些事。
尤聘告诉他,蔚里的亲生父亲,他的亲生父亲都不是蔚海。
也告诉他,在她给他整理的书包内,暗夹中,有她偷偷放进的录音U盘,一个是她自己的录音,一个是蔚海醉酒时的录音。
还有她私藏的,为数不多的所有钱,以及,她闲暇时偷写的生活常识。
原来,她想死,是一早既定。
尤聘要他保管好U盘。
未成年以前,不许去探究里面的内容,成年以后,与蔚里一起听完,交给警察。
蔚临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他抓不住。
年纪更小些的蔚里也抓不住。
尤聘坠入河中前,甚至还笑了笑
那天的阳光挺好,照耀在她脸上,唇角笑意温暖极了。
她是看着邻居冲过来,才那样的。
蔚临与蔚里没有一个能挣脱邻居们的束缚。
尤聘走了。
走之前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抱歉啊,我失约了,没能带你们从这地方走出去。”
冗长的思绪停止。
蔚临曲指,将两个银灰色的U盘攥了攥。
冷沉俊美的眉眼浮着一层阴霾。
曾经不知道,可他现在,却大概能猜到U盘里的部分内容。
身世背景足够做后盾,短暂地依赖一下家族,交给警察与律法,应该能处理好……
决定提前两年去处理这件事。
他终究也是失约了。
冷白手指摩挲着U盘外壳,神色不明。
抬眸,望向眼前态度恭敬的男人,“邹立。”
声线平静,听不出情绪。
邹立是之前领头的高状中年男子。
他站姿挺直,语气沉稳,“少爷。”
“半个小时,收拾完。”暗处如墨玉,光下如琥珀的一双冷眸常带着寒光。
威压感仿佛与生俱来,深邃幽冷的眸子像见过血的刀刃。
邹立身体绷紧了一瞬。
如果能调查得再细些,他们必定不会半夜来扰。
几乎是在眼前这少年确定完身世以及他们下属身份的瞬间,就达成了转变。
从戒备者变成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上位者。
也并非高高在上的傲然,而是以令人不自觉臣服的姿态,下达命令。
这是与生俱来的。
眼前的少年拥有比所有旁系优秀年轻人还要摄人的气场。
硬要比较,只有与蔚家相并列的大家族优秀继承人,又或者,蔚氏掌权人,他的亲生父亲,是在可比较的线上。
邹立猛一顿。
也不对,蔚总像优雅的豹,慵懒随和不失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