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朝中似乎颇为平静,只是江鸣雪算算时日,知道眼下离前世的南越之乱越来越近了。
按照前世的走向,观澜阁会以主和的立场,先让唐明月率人进言,而燕晗则会坚持南征,天子和江湖的立场会形成第一次尖锐的对立。
直到南越派人刺杀燕晗,彻底触怒天威,观澜阁才终于不再阻拦。
依着前世的记忆,江鸣雪觉得,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燕晗出兵伐越,且大荣一定会大胜而归,倒不如制止兄长直言劝谏,从一开始就顺从燕晗的心意算了。
免得兄长又遭遇前世的祸事。
她思索着,与以往一般按时来到承天殿,却正好瞧见唐明月刚刚从承天殿里出来,面色似乎有些疑惑,但并不像为难的样子。
江鸣雪顿了顿,略微使了个眼神,示意兄长与她到角落处交谈几句。
“兄长今日是来和陛下商讨南越之乱的吗?”
江鸣雪直接了当地开了口,见唐明月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以后,很快又交代道:“不论往后燕晗如何主张,兄长都千万不要违逆他。”
“帝王心性无常,我担心……”
唐明月闻言却疏朗一笑:“没事的阿雪,陛下近来很是宽和。”
“即便我处处直谏,陛下却从未苛责,反而多有嘉奖。”
江鸣雪微微一愣,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只是我原先也想问问你,为何陛下近来性情大变,不仅对我以‘爱卿’相称,在朝中也处处照拂,青眼有加……”
唐明月心下存疑,微微蹙眉,“若他真要当仁君圣主,换一个千古芳名,也不该只对我一人如此宽仁。”
听到这里,江鸣雪不由握紧了手心。
燕晗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一个仁善可亲的帝王,又怎么可能想着只对唐明月一人如此,他这样反常,看着分明不是转了性子……
而是歉疚。
就像是知晓了她与唐明月真正的关系,意识到自己前世曾经伤害了兄长,又有愧于她的歉疚……
若真如此,那燕晗便也是重生之人,也和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一直知晓自己从前的错误,却还在处处和她演戏,装作清白无辜,毫不知情。
从前,江鸣雪对今生的燕晗只是有些本能的厌恶,但今生一切尚未发生,她也不想对燕晗太过仇视。
可现下,她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冷眼薄情的帝王,跟随她穿过前世,抵达今生,如影随形,似乎要将眼下美好宁静的一切都染上一层血色,慢慢消磨她的希望。
她回想起前世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像琉璃一样冰冷,任凭她如何哭喊,最后都没有救回自己的兄长。
她想起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朋友如落花凋零。就连她自己,也死在了刻骨的冰冷中。那种绝望与悔恨,她而今依然不忍细思……
江鸣雪整理好思绪,觉得自己一定要弄清楚,燕晗到底是不是重生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
她抬起眼,向承天殿走去,眼底一片冰冷的寒意。
……
承天殿内,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支腊梅,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依然红得灼眼,为帝王的座下平添了几分生气,御前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凝重肃穆。
燕晗很端正地坐着,似乎在看奏折,只是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不经意地抬起了头。
江鸣雪还是和往常一样给他磨墨,因为心绪不太安定,眼前总有些失神,指节稍一用力,不经意沾了些墨,染黑了粉白的指尖,看着有些显眼。
“朕近来觉得,唐大人颇有卓识,想给他升一升官位。”
燕晗停下笔,凝视着她被笔墨染黑的指尖,淡声道:“你原是唐府的人,觉得如何?”
江鸣雪顿了顿,很快在御前跪下,她的声音轻柔却颇为清晰:“下官身份微末,此等大事,不敢置喙,陛下圣裁即可。”
她懂规矩,更觉得前世就是自己太不懂规矩,拿捏不好分寸,才让流言将自己置于那样尴尬的境地。
何况燕晗此举,更印证了她此先的猜想。
长久的沉默后,天子沉声道:“你先起来。”
“先前朕曾听闻你还有一个兄长,他现在何处?”
江鸣雪抬起头,觉得是燕晗明知故问了。她对上天子有些关切和试探的眼睛,燕晗的眉眼在灯火的映衬下难得有些温暖,似乎是在期待她的坦诚。
“已经死了。”
江鸣雪觉得这倒不算是说谎,她向来温柔多情的眼神此刻却变得有些冰冷,神色也笼罩着一层不算厚重的哀伤:“兄长命途多舛,被我牵累,受了许多不公的屈辱……”
“他质□□洁,多年前服毒自尽了。”
她的目光渐渐回笼,注视着燕晗晦涩的眼神,心中有些憎恨那双美丽的眼睛:“陛下,下官今日还能清晰地记得,兄长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