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昭起身,推开门,莫里正守在院中。
“奉殿下的命令,转告商公子,殿下与族人前往他处议事,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商公子可在此小住,或者由我护送公子回凉州。”
银狼铁骑对她的称呼从未改口,始终还是“殿下”,对他的称呼也没有从“商公子”变成“靖王”。
不过。
商景昭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月女城。
什么样的议事,需要所有人都参与?
商景昭冷冷地问:“她就让你用这种理由来骗我?”
“公子来得突然,殿下来不及准备没有破绽的谎言。”莫里面无表情地解释,“所以命我守在此处,限制公子的行动。”
只有两条路,被关在这里,或是被送回凉州。
商景昭皱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去做什么了?”
“我不能回答。”
她昨日……
淋漓恣意的舞蹈,一反常态的亲密,还有深夜忽然的静默。
如果不是为了过节,那就是为了——
道别。
商景昭的心跳立刻乱了。
脚下刚踏出一步,莫里就冷静地拦在他面前,“请商公子服从殿下的命令,一旦我动手阻拦,您毫无胜算。”
商景昭危险地眯起眼睛,“她要去做一件可能会死的蠢事,是吗?”
莫里:“……”
“你知道,却依然阻拦我。”商景昭的语气越来越森寒,“银狼铁骑,就是这样服从主人命令的?”
“只要是殿下的命令——”
商景昭冷冷打断他,“是她的命令,还是你的意志?”
莫里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不想让殿下受伤,也不想违背她的命令。”
“于是你选择了后者。”商景昭勾唇,“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弥立古,他会选什么?”
莫里:“……”
弥立古。
因为不想让殿下受伤,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违背了她的所有命令。
因为银狼铁骑,不会让主人死去。
也是在那一天,月光下,高台上,殿下说,银狼铁骑不是服从鞭子抽打的野兽,她要他们学会思考,学会愤怒,学会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可是在殿下即将承受数十刀的时刻,银狼铁骑却没有挡在她的身前,反而在这里阻拦一个要去救她的人。
莫里垂下眼睛,“审判,在达慕里。”
商景昭立刻翻身上马。
初秋的草原长风烈烈,骏马一路狂奔,沁凉的风灌满了五脏六腑,商景昭握紧了缰绳,心脏和双腿的疼痛都开始加剧。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蠢事……
他早就警告过她,以凡人之身,登神明之高,早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杀身证道,那是神躯才能做到的事,而不是以她柔弱的肩膀和脆弱的血肉。
他水淹雀城、不惜一切保护着的人,怎么能用重伤未愈的身体,去承受那些错综难解的仇恨与愤怒?
达慕里从未聚集过如此之众的人群。
各个部族,似乎能来的都来了。
商景昭被庞大的人群阻隔在了最外围,抬头遥望的时候,少女已经跪在了高台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奴隶的白衣。
楼烦的老族长执着木杖,肃穆地主持着仪式。
“草原的主人阿依努尔,在审判开始之前,你依然有认罪的机会,承认你的背叛是出于妄动的情念,否则,天神在上,你唯有以鲜血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老族长抚上她的额,“在场的四十三个部族,他们的亲人与朋友,你的子民,都曾死在景国的刀剑之下,他们的鲜血已经干涸,但是他们的仇恨无处报偿,所以,每一个部族,都要向你举起质问的刀锋,使你听见他们的愤怒和悲泣。”
高台上的烈火被点燃,黑布罩袍的巫师缓缓走上前,向众人高举手中寒光锐利的匕首。
楼烦的族长发问:“阿依努尔,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高台上的少女背脊笔直,她抬头,努力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她的声音。
“有,我想申辩。”她回答,“你们认为我的愿望和决定,是因为我妄动的情念,那是因为,你们看见我爱上了一个景国的少年,却不知道我的愿望来自何时何处。”
“我的愿望,来自柔然两年前的风雪,我目睹因为食物的短缺,老弱的族人被他们的同胞舍弃、驱赶、并放逐到雪原里等待死亡,而我无能为力,只能沉默。”
“我的愿望,来自达慕里的血战,去年春天,多少人和我一样,在苦战中祈祷天神结束这一场厮杀,漠北四部向柔然举起了刀剑,他们想要生存的权力,却付出了血流成河的代价,而我依然旁观,没有出声阻止。”
“我的愿望,来自讨伐药人军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