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殒香消脂粉淡,凤去西都鸾湘散。
少年踏尘复归寒,春分时节鸟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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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孟国为分为东南西北四都——东都临海,都城为东篱,掌管海上贸易与渔事;南都多山地,都城为花容,掌管种植林木业;西都多平原,都城西桓,物产丰饶,最为繁盛,掌管兵权与通商;而北都最为特别,那里民风彪悍,百姓多擅骑射,地广人稀,草原荒漠并存,也最为独立,如今虽也归顺大孟,但自立为图戎一国业已数十年。月升为图戎更北的一小郡县,与并未归顺大孟的北胡接壤,是大孟与北胡的一道屏障。
天高皇帝远。
东南西北四都虽都归顺大孟,但却也有圈地为王的架势。
而我们的故事,就发生的大孟最为繁华的西都都城西桓城内。
西伯侯西丰常的城主府内,鸾湘阁的兮夫人死了,可府内里还没人知道。
空气里还散着酒气和脂粉味儿,博山炉里的残香还焚着。
绣着金丝的缎帛蜿蜒地散落在斑驳的毯子上,向上延伸,缠绕着凌乱的裙摆角,一只纤纤玉手奄奄一息地垂耷着。顺着粉色樱花绣样的华服褶皱,那掩于薄纱后的锁骨,依旧骄傲伸展的脖颈,玲珑的下巴,微蹙的眉宇,没了珠钗的束缚,几缕凌乱的青丝无力地搭在一张精致的美人面上。
胡乱倒在梨木案几上的琉璃杯盏,浸湿了那刺绣桌围上的斑斑酒渍,衬着那冰冷嘴角的斑斑血迹。
这是一具尸体,鸾湘阁兮夫人的尸体。
等晨间伺候的小娥朱雀进了内阁,才打破了这个原以为又是宁静的清晨。
接着,一声尖叫,慌乱的脚步声,炙德长老的那句“城主到”的禀告声,尔后医士的叹息声,众位小娥的抽泣声,西丰常的怒骂,在这小小的殿里此起彼伏。
可最终,一切都归于了安宁……
入夜,只听到少年与少女的抽噎之音,久久萦绕在鸾湘阁的上空,空灵独鸣。
那是兮夫人的女儿与儿子,亦是西桓城中的四娘子与九公子,一个唤做钰,一个唤做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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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鹤公子,到了。”马车上的小倌收住马鞭,将马车牢牢停住,借了轿帘缝隙传话道,起身来到轿身边,摆好了车凳。
“好的,知道了。”车内的公子理了理衣襟,一身如雪素衣,衬得面色如玉。他将手中那卷竹简卷起,递给身边人,道,“康宁,我们下车吧。”
可康宁却未动身分毫,“公子,这还是我第一次入城主府,不免有点……有点……”
“有点怕?”
“公子怎么知道?”
“因为我……同你一样……我又何尝不是第一次来呢?但这次,我不得不来。”
春寒料峭,见鹤从雾霁山而来、下山前,山上还盖着薄雪,见鹤还披着缝有毛领的长氅。这是见鹤行冠礼时,整个锁云书苑的夫子与学子,送予自己的厚礼。那尾毛领,是用他们在雾霁山一整个冬天所猎之狐制成的,珍贵非凡,便就是那份心意,亦叫人动容。
因此,见鹤只有在见贵客之时才会穿上这件长氅。
可如今,山下城内的暖风拂面,随风飘动的毛皮领口,如伫立在城主府门前的二人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可见鹤管不了那么多了,此番前来,他是来送兮夫人最后一程的。
若是没有兮夫人,那日还在襁褓中便染了时疫的他,便早早就被父亲活埋在了西桓城东郊的乱葬岗内。而自己那身份卑微的娘亲,也会因此为自己赔了命。
所以,这次前来,除了吊唁兮夫人,见鹤还抱有另一份私心,那便是——见一见自己素未谋面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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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日正过了春分。
从清早开始,不知为何,便可听到漫天的鸟鸣。群鸟在西桓城的上空徘徊,各色的鲜艳羽毛,衬得送行的队伍,格外苍白,也让那队伍最前面的西丰渊晃了神。
就在前几日,他还在如孩童般在鸾湘阁中肆意嬉笑,而现在,却像丢了魂魄的行尸般,走在送灵队伍的最前面。他的眸底涌出一阵湿热,双手藏在袖管里交叠着,左手的指甲不自觉地陷进右手的掌心里,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
送灵的路好似书苑夫子诵读的冗长经书,一步一步,走不到尽头。西丰渊机械地回头张望,才发现七哥,十一弟,还有前两日突然到访的那位见鹤公子,都在跟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颔首走路。
呵!这一次,自己终于走在了七哥的前面。
打他记事起,无论何事,身为少城主的七哥总要排在自己前头。
八岁那年,父亲赏赐的宝驹要世子先挑;十岁那年,自己辛苦做的弹弓,七哥说喜欢便轻易被娘亲赏给了他;就连书苑的夫子也偏要说自己呕心沥血所著之竹册,比不上他半个时辰的赶工之作……
娘亲一直嘱咐自己要韬光养晦,在府中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