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的粘滞感越来越明显，质地逐渐接近于胶状。洞内变得温热黏腻，令人生出一种强烈的被挤压的幻觉。
束阙回身，见封知月手托一件散发着天阶气息的古铜色法器，正面露纠结，不禁冷笑。
以为有天阶法器傍身，便可有恃无恐？
如果单单是毁灭礁洞，天阶法器或许足够抵御；可他既然选择结下这个梁子，便会做得彻底。
束阙散出灵力。
方才洒下的粉末融入沿途洞壁，随着洞壁的收缩而翻滚。此刻它们与束阙的灵力相互感应，连结成一张巨大的网。
束阙眼中现出重瞳。粉末在灵力灼烤下变得炽热，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轰然闪出连环的爆响。
爆鸣声响起的那一刻，一点微光自束阙手中闪过。
赐福没有拿到，白白磨了不少龟甲，还结了个仇，这次赐福大比可以说亏到家了。不过——
望着封知月的方向，束阙嘴角挑出一丝笑意。
看到以为猎物尽在掌控之中的猎手露出惊诧的表情，可真是让人愉悦啊。
*
“轰——”
澜星望着不远处的礁洞，一瞬失神。
“……他疯了？”
那只龟族想做的，竟然不是融化礁洞，而是引爆。
礁洞久受水流冲击，经年累月被冲刷出不少疏孔，只要在其中投入腐蚀性的药剂，便可将礁洞本就脆弱的结构融解。可如果是要引爆礁洞，礁洞内部千变万化，实则是一个巨大的整体，无法从局部攻破，必须有足够充沛的能量遍及它的每一处支脉，才能将它全然崩解。
礁洞庞大，一般修士，哪怕修练至分神境，灵力储备也不足以覆盖整个礁洞，而再往上的高阶修士，更不会动用灵力来炸一个不起眼的河底礁洞，因此这千万年来，泯河偶有发生礁洞融解，但从未有过引爆。
据澜星所知，水族中的大部分种族并不具备引爆礁洞的能力，龟族偏偏是那少数几个种族之一。
妖修之中，许多种族在晋阶的过程中会经历蜕壳；而同样经历蜕壳，不同的种族之间又各自有所差别。
螺族的螺壳一旦蜕下，便成为徒有坚壳的死物，而龟族与螺族不同，龟族的甲片中刻有先天纹成的回路，其中蕴藏着极大的能量，且这一能量只能由对应的唯一主体调用，无法被他人抢夺，可以说是龟族最大的底牌。
如果洞中那名龟族愿意将自己的甲片磨成粉末埋入洞壁，再散出灵力将甲片串结起来，同时激发其中的先天之力，便能释放出足够的能量使得礁洞彻底爆裂。可龟族一生只有三次蜕甲，每一张甲片都极为珍贵。要引爆这么一个礁洞，大约需要磨下近半张龟甲，对任何龟族修士而言都是一桩巨大的损失。
况且，他既然身在礁洞之中，若像这般引爆礁洞，自己必然也无法抵抗礁洞爆开的威势，不得不选择通过螺壳碎片传送离场，多耗费这半张龟甲，与直接离开没有什么不同。
澜星想不明白洞中那只龟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礁洞各处渐次发出轰轰的震颤声。澜星一面远离礁洞，一面向封知月传音：
“他在将礁洞内部累积的能量全部引出，天阶法器可能不足以抵抗。”
封知月镇定道：
“我还有机会出去吗，如果我能蒙——我是说，找到正确的路。”
“很难。礁洞中的路径应该已经停止变化了，如果你现在所在的路径不是数千条路径中唯一正确的那条，那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终点。那龟族既然动手，必定算好了路径，不会给你机会。”
这个答案在封知月的意料之中。
“你在礁洞附近吗？向它反方向去，越远越好。”
“我已经在撤离。”澜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你如果招架不了，尽快传送出去，它最多还有十息便会完全引爆。”
“嗯，那龟族已经退出了，应该是快了。”
澜星听封知月这话，觉得颇有些怪异。
“……那你呢？”
“我？”
封知月轻笑一声。
“我应该不会死在这吧。”
连环爆响声短暂停止了一瞬，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动整片水域的轰鸣。
轰鸣声到来前，澜星耳中飘入了最后一句话：
“等我师弟来找我，还劳烦你给他带路。”
*
澜星从短暂的晕眩中醒来，胸中气血翻涌，脏腑间犹如受了一道重击，灵力紊乱地在其中流窜。
刚刚那是……什么？
他感觉浑身透着麻痹。艰难控制着身体回过头去，只见原先礁洞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似有礁石和水藻的碎片缓缓转动，几乎遮过河底的光芒，形成了一片暗沉的水域。
礁洞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