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后,几人被冲到一个军阀的地盘。这个军阀由被称作金九爷的将军控制,旗下的采石场关着很多劳工,大多是偷渡过来,被抓到这边当苦力。
他们几个被当成偷渡客带回来。士兵分发掺药的稀粥时,王胖子暗度陈仓失误,两个人起了争执,在木屋里打了一架。
中间不知有多少暗脚参与,但这一架迅速被镇压,吴邪被药倒带走。
在搬运原石时,胖子也被找到,强行打了迷-药,说是有人赎他和吴邪。
刘丧问:“那我呢?”
士兵把他踹到一边,“一边去,没你的事。”
他摔在地上,下意识用胳膊去撑。王胖子已经被抬走了,有人羡慕地望着他的背影,但更多的人则是低着头,麻木地重复搬运石头的动作。
为了防止暴-动,采石场连工具都不会分发,只让他们用手和竹篓。
监工走过来,用枪杆子顶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喂,快去干活!”
刘丧爬起来,中途还因为动作太慢,挨了一下。他的小臂在刚才那一摔磨破了,沙土附在掉了一层皮的伤口上,像贪婪进食的蚁虫。
仿佛被烈日蒸干了,他感觉不到痛,只是很茫然,心想,我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他虽然丧,处事悲观,可他还是想活着。
他也会垂死挣扎,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瞬的死亡,而是漫漫几十年的劳工生涯。
收工后所有劳工被赶回脏臭拥挤的住处。刘丧回到屋子角落,惊奇地发现吴小灯竟然在原地。出工前她一直没醒,刘丧和胖子没办法,拿茅草把她埋了,留个透气孔,祈祷巡逻的士兵不会发现她。
此时她竟然还在这里。是赎人的家伙不知道她和吴家的关系,还是要赎但没找到她?
刘丧想着,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认士兵不会再进来,一边把吴小灯扒拉出来。在草堆里埋了一下午,全凭抵抗力硬抗,她的状态更糟了,但居然有清醒的迹象,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坏极了,”吴小灯有气无力,“我感觉我要死了。”
刘丧吞咽了一下,伸手捏住她的肩。
他不想她死。
至少不是现在,他不希望她现在就死。在这个陌生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需要一个同伴。
病殃殃的没关系、虚弱得什么事都做不了也没关系,他会把她藏起来,不让士兵弄死她,如果来赎人的只赎她一个,那也不要让她被发现就好。
他只要她留着一条命,让他拥有这么一个人,拥有烈日下煎烤至死的孤苦生命的慰藉。
……袖子被抓住了。
“……”吴小灯说,“你有没有受伤?”
……
刘丧一直守她到天明。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缝隙,劳工小屋门上缠绕的锁链解开,提着大桶的士兵走进来。桶里装的就是早饭,饲养员们举着大勺,大发慈悲地将饲料分进一个个破碗里。
这里唯一的水分来源是稀饭,刘丧不饿,但还是吃了点,剩下一半留给吴小灯。
早在开门前他就故技重施,将她藏进草堆。旁边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
监督他们吃完早饭,士兵赶人去采石场上工。就在这时,旁边的老人颤巍巍站起来,几乎是扑着来到其中一名士兵面前。
他也许并不老,但长期的折磨让他沧桑干瘦,看起来如同耄耋。他指向刘丧:
“这小伙子藏了具尸体,就在那里的草堆下边!”
“!”
他告密的大约是个小长官。小长官让其他人把疯狂挣扎的刘丧控制住,臭着脸走过去,踢了一脚角落的茅草堆,踢出一个人来。
这人长发糊了满脸,他拨开头发看,一脸要死不活的病相。没死,但也活不长了,更遑论去做工。
他直起腰,嫌弃地掸了掸手,吩咐道:“扔矿坑里烂着吧。”
刘丧大叫:“别动她!……呃!”
一记重拳被结结实实送进腹部,他立时消了音,跪倒在地,冷汗一下出来了。他没力气抬头,但听到他们拉走吴小灯的动静,将死之人,士兵们抬都不想抬,一人握一只脚,一路拖行出去。
刘丧听力半径两百米,很快运尸的人便走出这个范围。但衣料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肩膀被拍了拍。
是那个老人。光是抬手就让他筋疲力尽,跌坐在肮脏茅草上,被士兵拉扯,却嘿嘿笑起来:“小伙子、小伙子,别难过嘛。那家伙活不了多久了,放在这生虫生病也是害了大家,不如扔外边去,造福大自然啊。”
“……”
刘丧眯着眼看他。
他能听见屋子里所有人的心跳。
这是心跳汇成的汪洋大海,而他能解读其中每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