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虚假太过美好。
九夕醒了。眼前被陌生陈设的灰暗色彩压抑着,鼻尖萦绕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化学药品的味道,苦涩到让他几乎作呕。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仿佛是回到了过往,又像是连接了未来,一切忧虑尽数烟消云散,只有感官在提醒他,自己此时的处境。
他很快回过神来——剧院消失在一片火海中,小苏帮助他逃离,最后,他被凌季南带来的人救了。
天花板上各种霉斑星罗密布,扎眼得很。九夕下意识想坐起身,却被一句硬邦邦的话止住了。
“躺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晕乎乎的,使不上劲儿,您……”
“您应当调查到了我的情报,但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伊娜·万尼耶诺奇·彼得洛娃。同时也是苏联派来驻守在这里的外交官。不过这里并不是大使馆,它只是我找当地人暂时租住的一间小屋子。
亲爱的程山绘先生,其实在此之前,我就认识您,凌木诗先生曾经和我提起过您。对了,如果您觉得我的名字繁琐,叫我伊娜就可以。”
眼前的女子似乎比自己略微年长些,金棕色的长发被一根皮筋利索地扎起,她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蔚海般的双瞳气势凌人,给人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有人一直在等您。”
“伊娜小姐,多谢。您说的是……凌季南先生吗?”
伊娜没有回答,只是把药放在了桌上。九夕翻了翻药瓶,按着说明书上就着水吃了两粒,抬头的瞬间,伊娜已经走远了。
九夕尝试着起身,慢慢走到床边。他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身上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扯动了神经的每一处。他看着窗边,向着还未抽枝冒芽的树,柔声细语地唱。
“冬去春来化为燕,谁藏心酸入了眠。
唯叹戏里千古缘,莫嘲戏外离愁怨。”
“云霭醉卧江心月,长风悲吟山间雪。
又道桃源何处是,蓬莱自在凡心间。”
不知不觉,苏忆歌轻哼出声。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唱什么时,她红了耳根,慌忙捂住嘴。
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她再也没有见过童兰,也没有见过童兰嘴里那个被称作鸾漱的姑娘。护士和医生倒是常来,除此之外,她见得最多的,还是谢青杰。
她对谢青杰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偶然会在九夕,或是团长口中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在他面前,苏忆歌不敢表现太多情绪。对方的每一次试探,都让苏忆歌感到了恐惧与危险。
“童兰为什么找你?”谢青杰的嗓音尖细,如雏鸟啼鸣。
“您说的是谁?”
“您并不认识她,对吗……”谢青杰仰头,像是喃喃自语,“这么一提,我又想起了一个人,洛书文。”
“您应当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很可惜,不久前,他背离了他所效忠的组织,去往一个我们皆不知晓的地方。”
苏忆歌抿着嘴,一言不发。
她的脑海里不断分解重组这些信息,童兰,洛书文,谢青杰,唐惊水,甚至与她极为熟悉的九夕和凌木诗……
但目前她掌握的情报还是不够,他们之间究竟有怎么样的利害关系?
她暂时还没有定数。
“你想得到一个答案。”苏忆歌缓缓仰起头,柔软的头发顺着肩滑落。
谢青杰毫无温度地笑了。
“我相信你也想。”
“可我知道的太少了,你又何必希望从我这里问出什么呢?”
“有些事情,似乎并没有它看上去那么简单。”谢青杰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份报纸,正是童兰作为报社记者珍妮,记录那日剧院的重大变故的一篇,“就像这上面内容一样。”
“您可能不知道童兰,但您一定与珍妮小姐是熟识。我方才提起的童兰,就是珍妮。在这份报纸发行前的这些日子,你们来往密切,并非一般关系。所以,我想劳驾您,帮我个微小的忙。”
“您看上去很信任我。”
“因为我有办法让您忠诚。”谢青杰双手合十,神情恳求而又真挚。
少女的脸色霎时间染了一层霜。
谢青杰似乎很满意看到少女惊恐的神色,他笑了,像是安慰:“我的话,给您带来了些不好的回忆,在此,先和您说声抱歉了。”
苏忆歌没有再做任何回应,她死命咬着牙,极力压制着此刻撕心裂肺般的恐惧与痛苦。耳畔忽而炸裂般响起了友人的嘶吼与哭泣,眼前猩红的纠缠着的内脏与鲜血不断交织着,如蛇盘身,令她几近窒息。
“您似乎思考了很久。”
谢青杰轻柔的嗓音适时响起。苏忆歌惊出一身冷汗,捂着胸口,用力摇摇头。
“抱歉……只是,如果我答应得如此随意,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