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使团入京,无疑是为这乱象更添了荆棘。细雨如珠,下个不停,谢宛心烦意乱,放下窗户瘫在床上。卢隐突然失踪,是去了哪里?要是在这儿指点指点她就好了。她想着,一蒙被子,真想这雨快点下完。片刻后,她忽然坐起身来,“糟了!雁回剑法还没练好,今天是要给阿姐看的!”她急急忙忙从兵器架上拿了剑就冲下楼。
“策,你看看路,咱没走错吧?”独孤阙身披蓑衣,手里还拿了张牛皮纸,绘着长安一零八坊,他此刻走到了平康里,正在绮霞坊附近,“怎么没道观呢?我怎么看着,这地儿不像是有道观的啊。”
慕容策倚在酒肆的棚下,收了伞,一手接着雨滴,“你想找谢姑娘就直说,整这一出,真是色令智昏,”他走过去,指着羊皮纸,“你东西完全走反了啊!你姐姐在西边,你怎么往东走啊!”
“什么?我走反了?”独孤阙指了指朱砂标记的那个地点,“这不就在东边吗?”
慕容策气急,“让你看汉人的书你不看,连汉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你舆图反了!皇帝老儿的宫殿在上头!”说着接过舆图,掉了个头,“你完全走反了你知道吗,回去给我读书,练字,下次别闹笑话了,你没看上面的字都反了吗?”
独孤阙尴尬笑笑,“啊呀,那没办法了,咱们就在这儿歇歇脚。我你是知道的,全靠日头辨东西,今儿没日头,自然就迷了。”
“屁。”慕容策指了指远处的绮霞坊,“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连托言看你姐姐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又想来打扰人家姑娘?我劝你还是知进退,人家是周国姑娘,怎么可能跟你去漠北?你也别说什么万一,没有万一,让你来周国娶妻定居你乐意吗?你都不乐意,干嘛觉得人家乐意?”
“我只是觉得,她那样的姑娘,肯定适合来漠北……或者陇右、西境,总之她肯定不想待在长安。”
“陇右西境都好,那得在大周,漠北?别想了。”慕容策撑了伞,拉着独孤阙的衣领就要走,“走吧,别丢人现眼了,在客舍待着不好吗?”
“诶诶别走啊,我听中原人说,胡人来长安必去俩地方,一个是平康里,一个是西市。西市那边,咱改天去,今儿既然到了平康里,咱不如去看看,这平康里到底有啥!”独孤阙收好了舆图,跃跃欲试。
“狭邪巷子,鸣珂之曲,你一旦进去,我怕你出不来。”慕容策恶狠狠瞪了独孤阙一眼,“平康里还有别的好玩的,走吧。”他拖着独孤阙,心里盘算着怎么斩断这场孽缘。谢宛并非池中物,漠北比起中原虽然自由粗放,但更多了几分自然的粗蛮,身为中原人的谢宛是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的。
二人路过绮霞坊门口,独孤阙耳朵灵敏,听到谢宛练剑的声音,“欸你快听,是谢宛姑娘在练剑啊!咱们要不要敲门进去看看?我部落里有人极其擅长锻刀,我也可以给谢宛姑娘一把刀啊!”
慕容策一手撑伞,又拉住了独孤阙,“你最近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献殷勤,这谢宛姑娘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缠着?”
“哎呀,相逢即是缘,能不能处还是得多说说话才知道。她是为数不多对我脾气的姑娘……”独孤阙言罢,慕容策又嘲讽,“她对你脾气,你可不对人家脾气。动手动脚,又在宴席上公然想强占人家,你知道这有多恐怖吗!”慕容策把独孤阙推到墙根,“皇帝老儿要是顺着你的话把谢宛嫁给你,她这辈子就毁了!独孤阙,你不识汉字,却很阴毒啊,这么能扮猪吃老虎!漠北那么多姑娘你不要,偏偏要人家周国姑娘过去,你知道背井离乡有多难受吗?谢姑娘走江湖,就是想自由自在,而你,却逼着她接受皇帝老儿的审视和左右,提醒她在自己头上,有一把剑摇摇欲坠……”
“你在说什么!”独孤阙很少对慕容策生气,“我听不懂!”
“那把剑就是权力,无可置疑的权力。一旦坠下,她将再无任何可以喘息的自由。”慕容策望向掠过雨幕的燕子,它们衔着树枝,结巢梁下,“你我,和她,比起来都还不如这燕子。”
“独孤阙,慕容策。”
远处浑厚的男声响起,这处小巷的人稀少,慕容策和独孤阙听了就能判断出是谁——十步之外,有个身披蓑衣着红袍的男子。慕容策习惯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叫谁?我不认得什么慕容……”
“谁回头我叫谁。”傅花醉拔出长剑,“慕容策,你的金发很惹眼,就算我不认得你,但看见狼牙和玉佩,白衣金发,想不认出来都难。狼主之印记,就是狼牙,大周许多人不知晓,而我却是知道的。”说着,傅花醉把长剑指向慕容策,“你化名来大周,想干什么?是嫌自己命太长?”
独孤阙倔强地挡在慕容策面前,“喂,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要和我比试?”独孤阙心虚得很,这人看起来像是什么江湖名宿,真打起来谁会赢还未可知。
慕容策推开独孤阙,“他是来找我的,这场血债,总该还了。”说罢,就从腰间拔出漠北马刀,那刀很沉,拔出来的时候隐约发出一声沉鸣,“你要跟我比试?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