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渐浓,远处浮来黑色的云雾。少顷,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拍落在窗牖上。
“小姐,咱们该回府了。”小荷温和地提醒道。
谢嫣然抬手,轻轻点了点桌面,语声依旧温柔,“初静,记住我说的话。”
听见谢嫣然的这声“初静”,林初静心尖一动。
经过这次相聚细谈,她似乎觉得自己和谢嫣然之间的距离在无限拉近。自那日在糕点坊门口碰面后,她们又见了几次面。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她们现在的关系比挚友还要亲密。
她点了点头,朝谢嫣然感激一笑,“会的。”
得此答复,谢嫣然收回目光,接过小荷递来的油纸伞,跨出了茶楼。
朦胧雨雾中,她回头,透过雨幕,再一次看了一眼坐在茶楼中的人。
想到不久后的那场婚礼,她心间一痛,却很快就释然了。
这世间,谁不想求个圆满呢?
可一想到要与那人成亲的人是林初静,她似乎没那么难过了。
她生于深闺大宅,很多时候,只能与院墙和楼阁为伴。但她从不喜欢压在自己身上的教条,也不甘愿自己这辈子就这样锁在深宫后院。可她终究还是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甚至,她所有的不甘愿都不能显露在脸上,只显露一刻都不能。
看见夏晚儿的第一眼,谢嫣然便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期望的样子。
可是世事难以捉摸,时间不能停留,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能会重叠。
“小姐,你怎么了?”见谢嫣然站在大道旁,迟迟不肯跨上马车,小荷关切地问了一声。
谢嫣然抬手,接住了伞檐上落下的雨水,冰凉的触感,带着冷冷的寒。
一滴滴雨,滑进手心,却融化了她心间所有的疼。
初静,我把对他的寸寸欢喜化成对你的声声祝福,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须臾,谢嫣然便跨上了马车。
小荷接过谢嫣然递来的油纸伞,随之拢上车帘,下一刻,马车便融入了雨幕中。
清凉的风透过微敞的窗,呼呼地往里吹。
冷风吹在脸上,带着点湿冷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林初静终于从桌畔起了身。“文馨,我们回去吧。”
语毕,她将谢嫣然送给她的锦盒拿起,慢步走出了茶楼。
天边的雨纷纷扬扬地洒落,街市上一路冷清,行人颇少。
林初静沿着青石板路轻缓踏步。行了一段路,她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身后的文馨。
大雨倾盆,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见林初静将手中的油纸伞抛到了路旁,飞快奔进了雨里。
文馨心下一惊,连忙打着伞追了过去。“小姐!你这样会受凉的!”
衣衫被雨水浸透,林初静全身上下一片狼藉。她走在雨中,脚下的步伐深深重重,仿佛在发泄情绪一般,溅起的水花一阵又一阵。
“文馨,再过十天,我就不是我了。”
听见这话,文馨心间一紧,她一直都知道林初静不想嫁人,更不想当宸王妃。
每夜梦回,林初静喊的那一声声“墨染”,绝非黄道国的宸王殿下北堂墨染,而是那位白衣翩然的陌上公子唐墨染。
“小姐!”文馨举着伞,紧随着林初静的步伐,替她挡去漫天雨水。
林初静仰头,任冰凉的雨水冲刷着面颊,她朝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为什么要选我?!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更不想当什么王妃!”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靠在路旁。
一个墨衣男子,手执油纸伞,伫立在马车畔,注视着前方。
雨滴顺着伞檐滑下,一滴滴,融入朦胧的雨幕中。
听见女子的阵阵怒喊声,男子的面色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王爷。”尚羽欲言又止,却还是出了声,“看样子,林小姐她不想嫁给你啊。”
北堂墨染紧抿的唇动了动,却还是没开口。
……
“小姐,你这样只会伤到你自己的!”见林初静还不肯避雨,文馨心疼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谢小姐也说了,宸王殿下不是难相与的人。”
提起谢嫣然,林初静的耳边又响起了她说的那句话。
“初静,即便再不情愿,你也可以试试看。也许结果没那么不堪呢?”
可一想到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她心口的酸涩便迅速蔓延开来,止都止不住。
雨滴划在空中,渐渐拉长,潮湿的气味充斥在鼻尖,涩得胸口发疼。
林初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扯唇苦笑,“可他是北堂墨染,不是唐墨染。”
见文馨怔在原地,静默地看着自己,林初静心间压抑着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可他是北堂墨染,不是唐墨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