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授衣,寒气渐生。
宽阔的官道上,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前进着。
车队中段的华丽马车内,凤流光有些懒散地坐着,手指在空中轻点,不知在做什么,忽听外面传来唿哨声。
她收回手,正襟危坐,片刻后便见车帘被撩开,丫鬟恭敬道:“小姐,驿站到了。”
凤流光点点头,起身下车,只见天边霞光烂漫,已是黄昏时刻。
驿站门口,一对中年夫妇正携手而立。
凤流光走过去,途中无意间听到听驿官对护卫队首领的汇报:“……石林路途迂回曲折,错综复杂,一旦误入便难以走出……”
她心中生出些好奇,面上不疾不徐,走到中年夫妇身前,唤道:“爹,娘。”
凤家家主凤柏舟素来寡言,只投过目光,略略点头以作回应。
凤家主母祁华仪伸手拉过女儿,道:“你父还有事,我们先进去罢。”
凤流光跟着母亲走进驿馆,目光扫过半空,一张三尺长、一尺宽左右的画卷明晃晃的漂浮在她面前,周围的人竟都看不见的样子。
前月十五乃中秋,她随母拜月,偶得此图,一开始还颇受了一番惊吓,后来仔细试探钻研,才发现这竟是一幅神妙的、只她一人能看见的舆图,该图会根据她的方位显示方圆百里内的地形地貌,除此之外,图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不过她还未解析出来。
图中她所在的位置以一金色发光小点表示,小点边缘有一箭头,她面向何方,箭头便指向何方。
此时她举目看去,见金色小点西北方向果真有一大片嶙峋杂乱的线条,旁边标注着“石林迷宫”四个字,让她惊奇的是,石林的线条一直延伸到了舆图之外,足见这座石林面积之大。
仆婢们已先一步进驿馆将各处打扫干净,点上灯烛,但空气中仍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凤流光被这味道熏回神,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这驿馆怎如此陈旧?”
“西南苦寒之地,往来的官员甚少,驿馆无用武之地,自然陈旧。”祁华仪轻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我想西京了。”凤流光闷闷不乐起来。
祁华仪没有接话,看着驿馆外愈发暗沉的天色,眉间亦漫上愁绪。
自郎君一朝从中枢重臣被贬为边疆刺史,还一反常态带上家人赴任,她就开始惴惴不安,而这一路上郎君过分谨慎的态度更是让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时凤柏舟披着夜色走进来,神情微倦。
凤流光并不知道母亲的忧虑,起身迎过去,道:“爹,我天天在马车里坐着无聊,可以把你的《薄言鉴》给我看吗?”
凤柏舟,字薄言,自科举入仕后便进了兵部,一路从小吏成长为正二品的尚书,熟读兵书,还曾亲上战场杀敌建功,《薄言鉴》是他所著的兵书,凝聚了他一生的心血,样书都已备好,无奈正好赶上这场变故,出版恐怕遥遥无期。
“拿去吧。”凤柏舟从袖中取出样书递过去。
“谢谢爹。”凤流光伸手接过,突闻一声闷哼,随后外面传来护卫队的喊声“敌袭!”和兵刃交接的声音……
以及母亲的尖叫声。
她茫然抬头,就见父亲胸口透出一截箭头,血色自创口处晕开。这一瞬间,她大脑空白,嘴唇哆嗦,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凤郎!”祁华仪流着泪扑过来。
驿馆门户狭窄,凤柏舟踉跄着扑到门边,双手撑在门框上,挡住外面的刀光剑影,嘶声道:“快、快逃!”
说话间,又有几支箭穿透他的身体。
凤流光终于回过神,泪水涌出眼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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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书……去找……汉午!”
“逃出去!”
“小姐,快逃!”
父母家仆惨死的景象在凤流光眼前不断浮现,她拼命地奔跑着,纵然被茅草荆棘划破皮肤也不敢稍有停顿,身后追兵之声却仍越来越近。
前方出现一道庞大的阴影,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夜晚的石林诡谲莫测,在稀薄的月光下宛如凶兽横卧,不知何处的鸮鸟鸣叫,更为其添上了几分恐怖气氛。
追兵的火光已经照了过来,凤流光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决绝地扑进石林之中。
石林迷宫名副其实,凤流光在其中转了十几道弯,便渐渐地再听不到追兵的动静。
她仔细查探,确认已甩掉追兵后,身体一软,瘫在地上,手却紧紧按住怀中的兵书,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些许气力,正要起身走开,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她一惊,迅速转身,才发现身后有一条狭窄的石缝,声音是从石缝另一边传来的。
“队正,凤家二女不过十六,纵然让她逃出去,这荒郊野外她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