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竟会如此爽快,文鸢着实颇有些意外不已。身子微微一阵打晃,极力拭净颊间泪痕。
“第一桩事情,便是要好生护我恩师周全,绝不可教她再有半分闪失!”
“这是自然!仇堂主威名传于四海,我对如此英雄素来心向往之,又岂有反为加害之理?”
雪棠脸色竦然,口中可谓笃定无疑,“只要有我一日尚在,你便大可对此事高枕无忧。还有什么?不妨一并说将出来!”
“第二件……赵宋朝廷昏庸无道,纵容奸佞欺压良善。若只单单同它为敌……我自可甘心情愿由你驱使。”
“但却绝不可牵连无辜伤及百姓!否则你纵将我杀了,那也休想教我与你们同流合污!”
“这……”
孰料雪棠闻言,却反倒面露难色。待思虑再三,还是直言不讳道:“两国交战,不比江湖之中门派厮杀。但教边塞烽烟一起,便是兵燮连年,血流漂杵,人命不过贱如草芥。今日我若不辨清红皂白,只管向你一口答允,则非但乃是自欺,同样亦是欺人。”
“不过,我自会向殿下进言,请他严加管束帐下军士,断不可轻易失于民心。”
“第三件……一旦事成之后,我即带着师父同你们一刀两断,从此再无半点瓜葛!”
文鸢眸中血丝密布,直勾勾紧盯其人。饶是雪棠腹蕴乾坤,更有经天纬地之能,一时间竟也不禁心头一懔,只觉背心嗖嗖发凉。
“倘若前面这三件事中,你有一件自食其言,无论到时你躲到天涯海角,身边又有多少爪牙护卫,我也定会亲手取你性命!为师父,还有天下众多枉死你手之人报仇雪恨!”
“好!你我便在此击掌为誓!”
雪棠玉容半敛,遂将一只手掌高高滞在半空,眉宇间早已复归坦然。
文鸢两靥煞白,回想短短数月,一切皆地覆天翻。而今自己形单影只,孤身一人,眼前似有刀山火海,脚下则临万仞深渊,只消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从此化作灰飞烟灭。
“啪!”
两只手掌彼此相触,所怀心事却各不相同。正无言间,周遭一众婢女却纷纷退往屋外,直至一声冷笑响起,才将二人思绪辗转拉回近前。
“好一个约法三章,好一个报仇雪恨!”
这声音冷峻森严,俨然不怒自威。雪棠神情微变,果见宗弼自屋外徐徐而至,当下庄重行礼,肃然道声殿下。
乍见宗弼,文鸢心中难免局促慌乱,下意识挪动身子,想要拦在其与恩师中间。可等到与这北国番王目光相接,竟又被吓得噤若寒蝉,一张俏脸倏地转作惨白。
宗弼嘴角微动,发出一声冷哼。又将这暖阁内外环顾一周,独对雪棠意味深长道:“人都说打狗须看主人,你所以执意来见这姓仇的……莫非是因之前我当众拂了你的面子,才想要在今日里找补回来?”
“在下不敢。”
雪棠面色如常,说起话来不卑不亢,“非是在下欲行悖逆,而是心病犹须心来治。文姑娘心心念念者,无外恩师安危而已。依在下拙见,便不如让她自己前来一看究竟。一则,可使她心中解于忧愁,二则亦是教其知晓殿下仁义无双,便连这等不识时务之人,也未尝轻言怠慢分毫。”
“心悦诚服?此人不是刚刚还要将你追杀至天涯海角呢么?”
宗弼面露鄙夷,对于文鸢师徒,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此次挥师南下,逐鹿中原,靠的是皇帝鸿裁伟略,将士奋勇当先。凡此二者缺一不可,又岂是些江湖草寇所能并言比……”
“殿下莫要忘了!在下也是这所谓江湖草寇之中,最为寻常不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