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刚刚撂笔片刻,砚中残墨竟已干涸。一番纠结踟蹰过后,终于压低声道。
“既如此……便请蓝姑娘来为在下研一研墨吧。”
“好……”
二人各自动作,却又皆甚为扭捏。贺庭兰坐在椅上,如今佳人在侧,红袖添香。阵阵墨香夹杂兰芷馨气,一时只觉心神俱驰,可谓说不出的泰然舒畅。
另一边厢,蓝天凝素手徐调,两只纤若柳条似的手臂微微于胸前交错,脑内亦实心猿意马,恍惚千念萦绕。
她眨动双眼,偷偷向贺庭兰窥望,又如同唯恐遭人察觉,急匆匆将头颈别开。不知不觉,反在衣袂之间沾染数点墨迹,恰似粲然满枝,兀自灼灼其华。
“大人!大……”
四下气氛正微妙间,外面忽传来柴公差急声呼唤。待他当真闯进屋中,见到目下情形,不禁颇为诧异不已。
蓝天凝毕竟少女心性,足下一顿,慌忙退开数步,更恨不能寻个地缝好钻将进去。
“柴先生深夜前来,莫非是城中竟出了什么大事?”
相较之下,贺庭兰倒显得从容许多。当下收敛思绪,向柴公差询问来意。
柴公差略一怔神,连向其解释城内一切如常,实则是方才少卿遣人前来,请他即刻赶赴楚家议事。
贺庭兰如释重负,但也知个中必定干系极巨。遂披了件外氅准备动身,又将开仓放粮之事向柴公差详加嘱托,言道断断不可使一人流于饥馑。
蓝天凝担心他独自有失,无论如何定要跟随。而见左右推脱不得,贺庭兰也只好勉强答允。两人便借头顶溶溶月光,一路匆匆出了门去。
“二哥!蓝姑娘!”
等二人赶到松涛堂时,这才发觉里面早已人满为患。除却赵秉中因恐遭旁人怒骂,故而只遣门下一名弟子代为前来,其余各派耋宿皆已齐至。
少卿起身,请二人落座。随之对在场众人隔空为礼,面色凝重,朗声说道:“少卿唐突,所以夤夜请诸位前辈赶来,是因一个时辰前得探马来报,于城北七十里外发现大队金兵人马,此刻正直奔我江夏而来。”
此话既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须臾,才听有人开口,询问来敌大致人数。
少卿亦不隐瞒,直言不讳道:“据目下估算,此次来敌大致在二三万之间,应当只是一支先锋而已。”
众人喜忧参半,一则是觉这人数倒要较先前所料少出许多,然先锋尚有如此声势,随后赶来大军又该何等雄壮?等到彼时兵临城下,却又该当如何应对?
“凡事素有轻重缓急,咱们还应率先解决当前要务。”
少卿面容肃穆,声音虽不甚高,实则却已在暗中潜运内力,教在场人人全都听得清楚真切。
“各位皆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眼界见识势必极高。不知可有退敌之法,助我等挫败金人锐气。”
他环视周遭,然所到之处,人人皆低头不语。半晌唯有何之遥眉头微皱,先在楚夕若身边耳语数句,旋即才迈步上前,抱拳拱手,正色说道:“顾少侠,何之遥心中确有些许拙见,便姑且为诸位前辈抛砖引玉。”
少卿大喜,忙请他直言无妨,自己则闪身退向一旁。
何之遥恭恭敬敬,向在场众人行得数礼,“之遥不揣冒昧,觉扼守城池,又或两军攻坚,实非我等江湖中人所长。何况战阵之上流矢纵横,倘若因此徒增伤亡,则未免于大事得不偿失。”
见自己话未说完,周遭已是一片窃窃私语。他口中一顿,继续说道:“故在之遥看来,如今各派应扬我之长,舍我之短。尽量于正面交战之前削弱敌军人马士气,使之疲于应对,处处防不胜防。”
“何师兄所言极是,如此确为当前最好之法!”
少卿眼光大亮,忍不住抚掌附和。渠料一旁却又传来陆惟舟数声冷笑,寒眉一轩,森然发问道:“话说的好不容易!可陆某倒要请教,究竟该如何削弱金人士气?”
“若是你想要我们各派去打头阵,好教你们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哼!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惟舟此话一出,顿在堂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许多本就依附太一派生存的大小门派,此刻也都纷纷跳脚叫骂,指责此举是在暗中包藏祸心。
少卿一腔怒火上涌,几乎便要发作。可又忆起恩师凭借一己性命,才教各派合力之事终得实现。自己又何尝不该忍辱负重,受常人所不能承受苛责?
楚夕若在他身边,见其脸色忽红忽白,当即秀眉一轩,昂然开口道:“我楚家数代世居本境,对城中内外可谓熟悉。此番无须诸位前辈动手,夕若自然责无旁贷。”
如此一来,陆惟舟总算冷哼一声,姑且尚算满意。缓缓将一只手掌滞在半空,身后众多嘈杂亦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少卿心头一懔,与少女四目相对。觉浑身暖意融融之余,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如此,我当随你同去。”
“诸位。”
他话锋一转,又将目光投向众人,“金人军势神速,预计最早明晚,最迟两日,便将兵临江夏城下。晚辈当与楚家主各率本派精干弟子出城,日夜前往袭营不断。”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