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掩面,除却频频点头,却已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母女二人屋中相望,待见她脸上总算稍稍回过些血色,文鸢忙又催促其赶快动身,断不可在城外更多逗留。
“您到了江夏城后,就算平安他们说话再不中听,却一定……”
文鸢言语不辍,因见雪棠手上有伤,遂又转身替她去拿一旁随身之物。只是心乱如麻下难免浑浑噩噩,反而不慎将那两样物什掉落在地,腾起一片尘土纷扬。
“这是……”
那瑶琴摔在地上,倒也并未见有损坏。而另一件本被缎布层层包裹着的木笼,却在这一撞之下滚出老远,更因此露出里面一角,随之传出阵阵兽类啼鸣。
“吱吱!”
文鸢粉脸色变,匆匆上前将那上面布缕扯开,一望之下竟觉心脏骤紧,险些再度哭出声来。
“小()平安!你……你没死?”
只见那木笼当中,一只小小猿猴憨态可掬,兀自欢声啼叫不已。观其浑身绒毛细密,唯有胸口一片肌肤兀自光秃秃裸露在外,形状倒与刀刃如出一辙。
“当初我偷偷将它救下,又恐遭宗弼察觉。原打算寻个妥帖时机再来告诉给你,却不想竟然一直拖到现下。”
雪棠目蕴爱怜,忍着痛意打开笼门,将那小兽轻轻抱在怀中。文鸢满脸急切,下意识举臂去接,又恐小()平安对自己昔日一刺怀恨在心,一时反而深深陷入两难。
好在山野精怪,向来极通人性。想必是亦知文鸢从前之举实属迫不得已,当下竟从雪棠臂弯里窜出,三两纵跃落在少女肩膀之上。
“小()平安,多谢你!多谢你!”
文鸢喜极而泣,在它身上不迭抚过。须臾又带其来到门前,颤抖着嗓音道:“你快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此……便教谁也找不到你!”
那猿猴眼睫扑朔,只是在地上又蹦又跳。见文鸢犹然哭的梨花带雨,干脆再次攀到她手臂之上。一只小手在其掌心来回刮蹭,偏偏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求求你……赶快走吧!”
文鸢一腔悲喜交加,无奈只得暗自发狠。汤汤内力过际如硕浪拍空,抖手将其震落在地。
这小兽却未死心,叽叽喳喳犹欲凑近,但在文鸢所铸下一道无形气墙面前,端的堪称寸步难行。
如此纠结半晌,它总算悻悻放弃。手抓足蹬跳上树梢,又朝下面二人大叫数声,这才身形一纵,自莽莽林壑间再也不见踪影。
苍山如墨,风烟披薄。多少柔情氤氲绕指,余意袅袅自在心尖。
“怎么?不忍对她动手,便想回来杀了我么?”
烛火昏昏,眩人双目。宗弼坐在案前,见文鸢归来却连头也不抬,只冷嘲热讽般蔑然发问。
文鸢脸色微变,走到近前行过一礼,不由被他这番无俦气势压迫得几难喘过气来。
“你在我军中日久,也应当多少懂得一些规矩。”
宗弼眼神清冽,言讫傲然吐出一声冷笑,“假使主帅身死,自有副帅接任。为报此仇,当在方圆三百里内不留活口,所到之处化作赤地熊熊。”
“倘教这些人因你而亡,倒也确是一桩可悲可叹之事。”
“属下不敢……”
文鸢声音发颤,即便自身武功卓绝,然在宗弼这等当世王者面前,却依旧只觉噤若寒蝉,不敢稍加造次。
她十指微攥,压低声道:“我已将雪棠杀死,特来向殿下复命。”
“喔?”
闻得此话,宗弼总算多少起了些兴致。意味深长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但又偏偏并不急于开口。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道:“你说已将她杀死,那又究竟有何凭证?”
文鸢不敢轻慢,忙从怀里取出事先备好的那节断指,往喉咙深处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此为我从雪棠身上所取,还请殿下过目。”
火光之下,那断指上面点点血痕犹在,自惨白中平添一抹诡谲赤色。宗弼远远一看,不免略微动容。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先是半晌默然不语,少顷铁石心肠般道。
“我要的是雪棠项上人头,你如今只把此物带回,莫非这里面其实另有隐情?”
“殿下容禀……”
面对宗弼一双阴森冷眼,直俟过得良久,少女才堪堪抚平心神,“我与先生有母女之义,实不忍见她身首异处,故才……故才如此便宜行事。”
她口中颤巍巍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殿下……明察。”
“原来如此。”
宗弼微微颔首,当下话锋一转,负起手道:“你如约归来,我自可以暂且饶过外面这些人的性命。”
“可你自行其是,公然抗命不遵……不如教你自己来说说,对此我又该如何处置?”
文鸢掌心沁汗,面对宗弼如此咄咄逼人,真比区区一死更要难过千倍万倍。
“属下知罪……愿领责罚。”
“你刚刚说……自己和雪棠有母女之义?”
宗弼若有所思,示意她先站起身来。文鸢不明所以,茫茫然抬动双腿,电光火石间竟觉风声骤紧,右手腕上似被一道铁箍牢牢钳住。随宗弼臂膀较力,整个人登如秋水浮萍,重重摔在不远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