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面容略显疲惫,但精神却好得很。
“咚”的一声响,归黯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她身前的桌上。
“你为何要带她去十惑庵?”
赫连苓央竭力掩饰着心中不安,任性地回答:“我乐意!谁敢管我?”
“你乐意?是啊,人都成那个样子了,可真是随了你的愿了!”
归黯的语调不高,语气却犀利异常,他背对着朝阳,晦暗不明的脸上似乎藏着数不尽的利刃。
赫连苓央自知理亏,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如此,她只想……
“我只想帮帮她!”她委屈地小脸皱成了一团,“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我实在看不下去!”
归黯猛然扼住她的喉咙,声音像从雪山之巅而来,“我们都是为她好——”
“为、为她好,就是欺、欺骗她吗?”
赫连苓央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反驳。
归黯力道猝然加重,对方发出一声生理性的呻-吟。
“你懂什么!”
接着,他的手又一下松开。
“你都知道些什么?”
赫连苓央双手护住喉咙,狠狠干咳起来。
“快说!”
他厉声催促,她却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紧盯着他。
“我不说!不然你就杀了我,到时不仅是我父主,就连你们的皇帝也不会放过瑱王的!”
归黯的神色比潭地的泥沼还要阴沉难化,但仅在一瞬间,他便绽开了人畜无害的笑脸。
赫连苓央见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归黯噙着他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嬉笑,活泼地问:“小苓央,我怎会杀你呢?乖,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儿上,就告诉我吧。”
之前赫连苓央受到对方怎样的质问,都没有想哭的意思,但这句话一出,她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了。
他救了她一命,不仅如此,他们在大漠中相依为命度过的那十天,更像是一场奇迹——生命的奇迹、情感的奇迹。
在踏入大肃的第一步,她就该明白那奇迹不过如梦幻泡影,万不可久存于心。但身为渠鞮最高傲最尊贵的公主,她相信自己能够把美梦变为现实。
哪怕在此刻,她仍如此自负地认为着。不然也不会鼻头酸楚。
“我……我听到……我知道你们的瑱王妃是百里阔的后人……”
归黯眯缝着眼,唇角扬得更高了,“哎呀呀,百里阔可是驱赶过你们渠鞮的,你怎么能为敌人的女儿打抱不平呢?”
赫连苓央心底一虚,支支吾吾地解释:“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这一辈无关。”
道理没错,但却违背了人性。她不晓得大肃儿女会作何感想,至少她父主听到这番话后,很有可能会扭断她的脖子。
“你想通过她来折磨我们老大,以间接为你们渠鞮族人报仇,对不对?”归黯十分“体贴”地帮她找了个借口。
“是……不!不是!”赫连苓央仓皇地否定着,“我带她离开王府,纯粹是想帮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也难怪归黯不相信,她的确有所隐瞒。
她有帮人的心,这不假,只是不够纯粹。她的目的是要添乱、乱上加乱!
至于原因,只是想在离开大肃之前,干票大的,回了家好向小伙伴们夸耀一番。
不错,在日尧王回复的口信中,明确要求大肃皇帝派人护送她回渠鞮。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归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门忽的开了。
萧晦像个幽灵似的站在门口,沉声道:“大事不妙了。”
归黯的脸上登时显现出了罕见的骇然,赫连苓央也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三人快步来到兰烽阁,只见地上跪满了人。
赫连苓央不敢走进去,扒着门框,防止自己失控跌倒。
归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步一步向内室走去。
啜泣声越来越清晰,即便尚未见到是谁,但他也断定是漪薰在哭。
她的哭声与当年段栖椋在乱葬岗捡到她是如出一辙的,那是一种永不见天日的绝望。
床榻上,只可看到男子的半面身子。
他断了一条手臂,原本洁白的绷带染满了鲜红。他像要把自己从这世上完全抹除了一般,默默地一动不动。
归黯止住脚步,“她……真的已经……”
区区三个字耗费了他所有内力,他从不知自己的声音会干瘪得如同窗外的枯叶一般。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的回答,便是最强有力的默认。
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还记得最后一次落泪是在十年前,在玼州,在父母被抓去充当“军粮”的夜晚。
忽的,凝重的气氛被萧晦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