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发生了一件事,阮葶嫣始终记忆犹新。
她们的马车分三队入城。在第二队等待第一队消息的时候,有一大批难民突然涌了出来。
众人起初很是惊慌,但再观察这批难民的组成时,大家紧绷的心又全都放下了。
里面不是儿童就是老年人,莫说是壮年男子了,就连具有生活能力的妇女也没有。
他们扒着她们的马车,祈求她们施舍些食物。
阮葶嫣心怀慈悲,本想帮帮他们,却被李玫冷漠地制止了。
彼时她早已对茅西顾等人有了猜忌之心,难民的出现,如同一根导火索,她几乎要放弃一切与之鱼死网破。
可就在那一刻,一辆飘着“镖”字旗子的马车从城中驶来,从上跳下两名青年。
“这些食物和衣物是我们龙威镖局送给大家的!”
“大家不要拥挤!物资充足,人人都不会落空!”
阮葶嫣眼泛热泪,在与难民们擦家而过的一瞬,她望见了那两名青年的脸。
而此刻,那两张脸与眼前的两位趟子手,完完全全重叠了。
她不觉得自己变成了赌徒、用刹那的念头来赌自己的性命,她心中是存在着信念的,与人为善、人性本善的信念。哪怕她被欺骗了一次又一次,但她仍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三位大爷,实不相瞒,我爹要把我卖到勾栏还赌债,我逼不得已,偷了家里所有的钱,逃了出来。我爹找不到我,一定会去城门口抓我的,我只想借您的马车躲一躲,等出了城,我便不会再叨扰三位了!”
她已经破了无数的戒、说了无数次谎,多此一件,顶多再多下一层地狱罢了!
比起如今这危险的处境,十八层地狱都堪比西天圣地!
两位趟子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都动了恻隐之心。
“辛头儿,你看她多可怜啊,要不我们帮帮她?”
“是啊,辛头儿,让她躲在装丝绸和茶叶的镖车上,肯定没人察觉的。”
阮葶嫣心中默默点头,他们的主意正是她心中所盼。
辛镖头被这两个毛头小子吵得不行,喝道:“你们俩怎么那么爱管闲事?这一路上你们霍霍了多少钱?咱们这趟镖算是白跑了!”
两青年不好意思地互相看了看。
“辛头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算上这位姑娘,咱们救了至少得二十个人了吧,二七一十六,我们能造一百六十级浮屠呢。”
“是啊——啊,不对!二七一十八,是十八级!”
“都闭嘴!”辛镖头挨个弹了一下他们的脑壳,“二七一十四!我怎么就带了你们两个笨蛋出来了!”
他缓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望向阮葶嫣,“姑娘,你起来吧。”
阮葶嫣狠狠摇了摇头,“求大爷救救我!”
辛镖头无奈又和善地笑了笑,随后转向两名手下,故作严厉地道:“还不快进去收拾收拾,给人家姑娘腾出地方来!”
*
天才刚蒙蒙亮,可阮葶嫣却感觉像过去了半辈子那么久。她蜷缩在窄小的车舆内,恍如隔世。
“吁——”
驾着此车的趟子手小范勒了勒缰绳,脸颊微侧,向车舆内通知:“到城门了。”
阮葶嫣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此刻所面临的境况,似曾相似,仿佛是一个轮回。
十几日前,她由茅西顾所护送、躲避的是段栖椋,而今日,她由龙威镖局护送、躲避的竟是茅西顾!
马车停顿了不过一刻的功夫,便再次启程了。
很快,外面便传来小范的声音:“阮姑娘,我们出城了,你安全了。”
阮葶嫣心头的大石这才算将将落了地。
顺利如此,既在她意料之内、又在她意想之外。
她知道茅西顾一定会派人搜查她的行踪,但她也知道,他在这里无权无势,做不到像段栖椋那般的“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是以他根本动不了过路车辆分毫。
只是,她本以为对方会动用更深的力量来阻止她出城。
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把自己弄丢了人的这件事禀告给自己的主子。
马车又行驶了一盏茶的时间,阮葶嫣探出了头。
“辛镖头、范大哥、蔡大哥,多谢三位相救,就此让葶嫣下车吧。”
小范的缰绳仍未放下,乐呵呵地道:“阮姑娘,你不是说想去儒关投奔你娘那边的亲戚吗?正巧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儒关,可以送你一程。”
怕对方有所顾忌,小蔡连忙补充了一句,“阮姑娘,你大可放心,辛头儿可怕他老婆了;范儿也刚成亲一个月;至于我嘛,我也有自己的心上人,这趟镖走完,我便回去向她爹娘提亲。”
辛镖头释放出“狮吼功”,“你小子又在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