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荒野,步入城中。
兴许时间甚早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早点摊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天的开始。
阮葶嫣忐忑地端坐在车舆内,明明未曾离开过京城,她却觉得这片土地无比陌生。
她失去了能够牵绊住自己的所有亲人,她的心头裂开了一条硕大的口子,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正在感怀之际,却见马车赫然停住了,应当是到了城门,需要例行检查。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请车上的人下车,方便我等搜查。”
阮葶嫣心脏跳动剧烈,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茅西顾在外殷勤讨好地道:“这位爷,我父子俩并非京城人士,我儿子身染重疾,是来京城医病的。且,这次回了家,恐怕得给孩子准备后事了……”他的语气变得凄凉伤感,最后呜呜哭了起来。
“这么可怜啊。到底得的是何病?”又换了一个人的声音,“我略通医术,说不定能治好你儿子呢。”
阮葶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陡然一亮,车帘被掀开,一簇凌厉的眸光赫然向自己射来。
“阿黯,不得无礼!”
“大哥,我只是好心来给这位小兄弟瞧瞧病罢了。”
萧晦与归黯站在车舆之前,只见里面半卧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脸色惨白,两颊上的红斑清晰可见。他时不时咳着,伸手捂住口鼻时,嶙峋的手背与无意间露出的细腕处,红色的面积更大,几乎连成了片,甚是吓人。
萧晦眸光一沉,“是殢雪症。”
茅西顾仓皇地赶过来,“殢雪症是会传染的,两位爷,要小心啊!”
归黯眯缝着眼,一腿踏着车板,姿势甚是霸气。
“殢雪症可不是小毛病啊,京城中有人患了这种病,居然无人禀报?”
茅西顾冷汗涔涔,“是、是小的不懂京城的规矩。给我儿子看病的大夫一见他是这毛病,瞧也没瞧,便把我们轰出来了。想必他们是怕惹麻烦吧。我们走投无路,只得回乡了。”
他说完,阮葶嫣十分配合地猛咳了几声,甚至把眼睛都咳红了。
萧晦微微流露出了同情的模样,“阿黯,我们还是放行吧。”随后他又低声道,“瞧着岁数,这孩子应该不会是空损。”
归黯噙着他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但眼中却毫无笑意,“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人身上的殢雪斑,很像是用墨水画上去的?”
萧晦压了压眉头。
“来人,准备一盆水!”归黯高嚷着,“既然小兄弟精神这么不济,那便洗把脸,清醒清醒吧。”
茅西顾大惊失色,“那个……大人……我们出门都洗脸了……请您不……不要……”
他结结巴巴的时候,侍卫早将水盆端了过来。
归黯“当当”地敲了敲水盆沿儿,歪着头,笑道:“来吧,小兄弟。”
阮葶嫣咳得更厉害了。
“怎么?是想让我帮你洗脸吗?”归黯把手伸入水盆之中,“帮你洗是没问题的,不过,我手劲儿可大,若把你的脸洗掉一层皮,可不能怪我哦。”
萧晦明白他的怀疑,空损诡计多端,说不定采取了易容之术。
茅西顾见状,忙接口道:“大人,哪能劳烦您帮他洗脸啊,让小的来——”
“滚!”归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茅西顾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
阮葶嫣分明望见他已默默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刀。而她的心,却早已如同沉入了寒潭一般,冰冷又绝望。
连空损也没有料到,萧晦和归黯会亲自来城门监督。想来他们是掐准了合虚师太与尼姑们的头七日子,特意在此地来个“守株待兔”。
可他们也有没料到的,他们所“待”的兔子,是拥有着心跳和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存在!
阮葶嫣不敢想象自己再被抓回瑱王府后发生的事,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一踏入瑱王府,便自刎去九泉之下与亲生父母团聚。
眼前这两位俊美的男子,如今在她看来,早已化成了面目狰狞的野兽,正等着她这只无助悲惨的小白兔钻进笼子里,然后谨献给可怕的大魔头。
归黯把手从盆中抽出,指尖还滴答着透明的液体,“再不过来,我可真的要亲自动手咯。”
阮葶嫣狠了狠心,很是虚弱地挪动着身子,向马车边缘爬去。
那盆中浅浅的水,如同深渊中凝固的泥沼,即将一点一点地把她吸进去。
她的双手悬在水盆之上,就要破釜沉舟地插入水盆之中时,外面乍然传来一声呼喝。
“宁靖长公主要出城,谁在这挡路呢!”
在场所有人都被来者的架势震慑住了。
阮葶嫣则反应迅速,赶紧收回了自己的两只小手,边缩着身子边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