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难得是轻云蔽月、宁空散星。秋风之中沾染了被夜露浸透的青草的冷冽，通透又黯然。
一个黑影由远及近，慢慢浮于眼前，清晰开来。
阮葶嫣站起身，庄重地接过对方手中的东西。
无声的泪水从眼眶中淌了下来。
“它本可以活下去的，它的伤并非无法痊愈……”
“你也是无奈之举，若非你急中生智，恐怕夫人会陷入麻烦之中。”
阮葶嫣抬起头，黑暗中扯出一丝笑，如同一支颤巍巍绽开的桃花，“谢谢你，墨司将。”
墨知确双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墨司将，请帮我一起将它葬了吧。”
“好，请随我来。”
男女步伐沉重，脚下逶迤出无声又无形的脚印，亦如怀中死去的雁，它的生命似乎在这世上不曾诞生过，却牢牢地印在了一些人的心里。
所谓“起死回生”，不过是阮葶嫣耍的小把戏罢了。
她趁人不备之际，在手掌涂了些蓇蓉的粉末，洒入烈马的眼中，导致其暴走；又溶于大雁的伤口处，导致其骤然有了力气。
但蓇蓉的药效并非永远，那雁飞到再次筋疲力竭之时，便直坠入地。同时由于它还流着血，而过多的飞翔妨碍伤口愈合，是以它不仅是摔死的，也是流血流死的。
望着泥土慢慢将那可怜的身躯覆盖，阮葶嫣居然心中一片空白，她的思绪好似也陷入了泥沼之中，彻底被淹没了。
正如墨知确所说，当时情况危急，若他们硬碰硬，不仅会连累月遥夫人，她也很有可能会直接没命。
一只雁换一个人，太划算了！可一条生命换另一条生命，却是这世间最大的枉费。
赫连遵考固然蠢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出她的欺诈。
如此一来，败露是早晚的。
这一夜，阮葶嫣什么也没想，但一刻也没合眼。
她恍惚间会觉得自己变成了那只雁，无忧无虑地翱翔在天际，猝然之间，便跌入了深渊之中。
待她回过神，已是泪流满面了。
鱼肚白一起，她便候在了月遥夫人的毡帐外。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只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侍女便唤她入内。
“月遥夫人，念辛有事想与您商量。”
由于太过急切，她舍掉了问安，打算开门见山昨日装神灵欺骗赫连遵考的事。
谁知，月遥夫人却接起了她的话头，并另起了一事，“真巧，我也有件事要通知你。”
阮葶嫣抿了抿唇，只得等对方先讲，“月遥夫人，您请说。”
“再过一个时辰，苓儿便回来了！”
阮葶嫣眼中登时放出一簇光，“真的？”
既然赫连苓央能安然返回渠鞮，那她便也能顺利离开这里了！
“稍后你随本夫人一同去接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把那束光一下浇灭了。
“不……夫人，我……可不可以不去？”她支吾起来。
“为何？”
虽是问句，但月遥夫人的脸上笑意盈盈，没有显出任何疑惑。她，根本不在乎她为何不想一同去。
阮葶嫣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见护送公主的人。”
“哦？”月遥夫人挑了下眉，“难不成，你与大肃那位五皇子段汝砺有什么过往？”
“不是五皇……”
忽的，阮葶嫣怔了一下，略带狐疑地审视着高高在上的女子。
难道赫连苓央并未在信中提及她与那人的关系？还是说，月遥夫人不晓得那人也是随行者之一？
不过，她也只是判断，不能直说，一切暂且做模糊处理吧。
“嗯……算是他吧。”她低声承认了。
可月遥夫人并未因她的为难而退一步。
“很遗憾，我无法成全你。”她的面容仍旧温柔如水，却给人一种无法承受的压力，“苓儿在信上说，你是能使她回家的唯一保证。哪怕已经踏入了我渠鞮国土，只要大肃使者还在苓儿身边，我都不能松懈。而你，必须要出席今日的迎宾宴。”
阮葶嫣的一颗心，完全跌入了冰窟之中。
她已然退无可退了。
“不过，你并非毫无选择。”
一句话如同一根冰锥，猛地在冰窟上砸出了一丝裂缝。
“什么选择？”她忙问。
月遥夫人眼风一扫，呈现出了一种奇异又魅力的风情。
“一是，继续以我侍女的身份出席；二，则是你可以作为‘金叶阵’的一员出现。”
阮葶嫣毫不犹豫地回答：“夫人，我选金叶阵！”
金叶，亦是秋之黄落之叶，是稀松平常的景象，却被渠鞮作为民族图腾。每当叶子变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