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茫茫,席卷着刀风与腥甜。宁静和平的绿原转眼间成了厮杀的战场。
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有手起刀落的决绝。人性并非冷漠,但此时此刻,泄露了一丝的仁慈,得到的将是弥留之际的无限悔恨。
葬叶节是渠鞮最大的节日,也是最大的盛事,可如今牧羊放牛的百姓们好似被卷入了刀剑的漩涡之中,尊严被践踏、性命被剥夺,连牛羊也不如!
阮葶嫣料到今日不会顺利,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般惨烈凶险的状况。
放眼四处,萧晦与归黯不知所踪、赫连苓央与段汝砺也不明去向。
她凝视着一直紧紧揽自己入怀的男子,无需再动用过多脑力,显而易见,他们的离开,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哑然嗤笑,他的秘密如同深谷,她一辈子都无法触碰。
若不是形势如此危机,她哪里晓得他的武功这般深不可测!
赫连圣丛的手下一刻不停地攻过来,都被段栖椋一一化解。
他带着她闪躲,轻盈得好似一头自信的狼主,从不因处于劣势而丧气,也不会为占了上风而洋洋。
半晌,赫连圣丛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轻敌了。
他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对付赫连破竹上,那边毕竟是成熟的军队,这边才两个人,孰轻孰重,自不必说。
然,瑱王的顽强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得不再调出十几人来对付他们。
阮葶嫣虽不懂军事,却也瞧得出情况不妙。敌人陡然增加了一倍,段栖椋再难气定神闲。
“嘶”的一声,一道血痕划过眼底。
阮葶嫣盯着段栖椋手臂上赫然出现的伤口,发了下怔,随后脊背冰冷,浑身僵硬。
忽的,她肩头的手一松。
“你……”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快走!”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段栖椋便在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同时身上又多了好几处剑伤。
阮葶嫣本能地迟疑着,过往的一切冲入大脑,好像身陷汪洋,几乎要溺死过去。
她的时间在这一刻是静止的,可赫连圣丛不是,趁此空挡,他机敏地读懂了一切,眯缝着眼、喝令道:“不用管瑱王了,去抓念辛!”
此语一出,段栖椋的眼眸霎时翻滚起飓风骤雨。
疾冲过去,挡在阮葶嫣身前。
阮葶嫣抱住他的身体,轻到不可闻的一声短吟在耳畔一闪而过,可留在她手中的,却是令人心胆俱裂、丢魂失魄的“红花”。
“七、七郎……”
“放心,我会坚持到萧晦他们来的……”
唇角的笑是说不出的温柔,像柔软的青草,像绒绒的羊毛,也想冰雪初融的溪流。
阮葶嫣望着他后背上那森森的伤口,不知怎的,心境骤然澄明如冰。
他死了,是不是一切都能结束了?
寒风猎猎,让她想起了与辛镖头等人相遇的那个清晨;嘶吼掠耳,让她想起地牢中蟾露的脸;鲜血滴滴,与师父敲击木鱼的声音融为了一体……
蓦地,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数尺之外,墨知确满脸污血,奋力保护着月遥夫人。
紧接着,一道绵长又清亮的马啸冲破了所有制衡,向她奔来。
“念辛!带他走!”嘶哑的嗓音划开兵刃相接的绝路,墨知确似乎用尽了所有气力,疾呼着,“你们快走!”
不能有一丝的犹豫、不可带一丝的顾虑。
阮葶嫣的喊声被哒哒的马蹄淹没,她俯身一捞,握住段栖椋的手臂。段栖椋起身一跳,结结实实踢中了赫连圣丛的心口,顺势借力一翻,坐上了马背。
“驾——”
一声坚毅的喝令,烈马狂奔出圈。
赫连圣丛捂着胸口,大嚷:“拦住他们!”
马队好似蜂群的波浪,瞬间滚了过来。
阮葶嫣退无可退,唯有向前,稍有停顿便会被卷入可怖的“蜂子”之中。
然,这匹马虽然强悍,但到底背上驮着两人。比起身后只骑一人的战马,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你……何时学会的骑马?”
段栖椋微微向后一仰,轻轻靠在阮葶嫣的身上,头一歪,脸上竟是慵懒的平和。
阮葶嫣急得都快哭了,见他如此神色,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你能不能再做会哑巴?闭上嘴!”
段栖椋听话地点点头,唇角笑意未消,慢慢闭上了双眼。
阮葶嫣拼命驾着马,剧烈的风几乎要将她掀翻。她死死勒紧缰绳,双臂形成隔挡,不让段栖椋掉下去。
后面的马队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撵上她们了。她不放弃,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也绝不放弃!
电光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