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提故意怒斥,“狗东西,你也配向圣上汇报!”
段栖樟温吞地笑道:“不妨,来都来了,朕暂且听听吧。”
康提给释吝偷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义正言辞地禀告:“圣上,瑱王妃与阮氏无丝毫瓜葛,她是百里阔的后人!”
真是一浪更高一浪,大殿的喧哗声刹那间到达了要将顶棚掀翻的趋势!
“肃静!”
康提大喝一声,虽身为罪犯之兄,但仍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段栖樟这次不笑了,事情远比他想象得还要“热闹”。
“你是……百里阔的……女儿?”他刻意模仿着孩童充满好奇心的样子,但他毕竟过了不惑之年,强烈的违和感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可是百里家不是早在十几年前便被朕抄了吗?你怎么活下来的?”
瞬间,阮葶嫣有种堕入冰窖的无力感,不论是大肃君主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是朝堂重臣小心翼翼的审视,都令她产生了万念俱灰的悔恨。
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按照自己失败的计划走下去。
她双膝跪地,朗声道:“启禀圣上,我父亲百里阔并没有通敌卖国!他是被冤枉的!”她取下竹簪,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快速打开,取出里面白色内芯,“圣上,这封信是证明我爹被冤枉的证据!”
内侍传递短信到段栖樟手中,他看了看,喃喃出两个名字:“茅西顾……甘将军……”
“茅西顾,便是我爹的副将……而甘将军……”阮葶嫣的眼底泛起朦胧的水雾,“正是甘起岩!”
在场各位“老油条”们极力克制得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嘴巴张大得能放下一颗鸡蛋。
不过,有意外的,就有不出意外的。
还有一部分大臣神色凝重,应当是对此事早有猜测。这么多年没有提出来、没人敢提出来,有的是忌惮甘起岩;有的是依仗着甘起岩;还有的则是考虑到没有铁证、提出来也只会引火烧身,还不如保持缄默。
释吝大惊失色,他只以为自己揭发出阮葶嫣罪臣之女的身份能够减罪,没料到事情还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
他想问问大哥该怎么办,却见对方眼风如刀,吓得他不敢再说话。
阮葶嫣眼中噙着泪,一脸肃然地等待段栖樟的裁决。
高高在上的帝王把短信拍在扶手上,“这封信,确实能说明不少问题。但——”他的声调古怪地上扬,“也说明不了很多问题。”
全场愕然,不明白圣上意欲何为。
阮葶嫣把真实情绪深埋心底,嗓音响亮又决绝,“圣上是说,证据不足?”
“你要是再多一点……”
“人证!”阮葶嫣非常大胆地打断段栖樟,“我也有人证!”
“谁?”
“就是那写信的人——茅西顾!”
“在哪?”
“在……”阮葶嫣眼睫颤了颤,视线缠绕上某人,“他在,儒关。”
段栖椋压着眉,与她四目相对。霎时,好似整个人世间只剩他二人一般。可他们却在彼此伤害、彼此怨恨、彼此为仇。
孽缘至此,让人欲罢不能,又令人痛不欲生。
段栖樟唇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既然如此,那便召甘老将军来京一趟,顺便带上那个茅什么,朕当面问问他。”
寒冬一般的宁静,落针可闻,埋雪可察。
圣上这又是唱哪一出?如此关系到两位朝中重臣的大事、如此涉及到一人一辈子的清白,竟一句“当面问问”就行了?不是应该交给大理寺,认真彻查吗?
旁人尚且有如此疑惑,更何况阮葶嫣!
此刻她完全明白空损没有交出证据的缘由,他可能早就看出所谓的真龙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想要为父亲平反,只能靠段栖樟。只有通过他的口说出“百里将军是无罪的”,全天下的百姓才会相信百里阔并非卖国贼。
阮葶嫣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道:“葶嫣,多谢圣上。”转而,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光头,“葶嫣斗胆再问一事,释吝,圣上会如何处置?”
众人只觉头顶全是乌云,先是罩在阮葶嫣这个弱女子的头上,此刻被她轻轻一拨,便飞到了宝座之上。
压力如此给到了堂堂大肃天子,是该说瑱王妃被瑱王宠爱得娇纵难驯呢,还是该说百里阔的女儿天生果敢刚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