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瑱王府,空损带着阮葶嫣驱车向皇宫赶去。
可一路上,阮葶嫣觉得街道过于冷清了。平日此时,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可今日此刻,街上人烟稀少,且行色匆匆,好似在躲避什么,又像是要赶紧逃离某地似的。
皇宫也是,以往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也不得入内,如今却是宫门空空,如若里面是无人之境一般。
尽管如此,心思缜密的空损也没有直闯进入,而是与阮葶嫣躲在不远处的阴暗处默默等待。
不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跃入了两人的眼帘。
“沾衣!”阮葶嫣大吃一惊,“前来接应我们的居然是你!”
沾衣百感交集地福了福身,“奴婢给王妃殿下请安了。”
阮葶嫣瞟了眼空损,有些尴尬地支吾了一句:“请别再叫我王妃了。”
空损接过沾衣送来的衣物,肃然问道:“沾衣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沾衣神色登时一转,“是!而且是天大的事!”
*
大殿一时间议论声起,躁动得如同蜂巢,对耳膜极不友好。
甘起岩干呕了几声,险些将血呕出来。
段栖椋用自己的身子支撑着外公,防止他过于激动而晕倒。
大臣中有几名甘派的人,本想为甘起岩说几句话的,可瞧见圣上的模样,也不得不噤了声。
反甘派则明显嚣张起来,争先恐后地附和着“圣上英明”“圣上明鉴”。
段栖樟噙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幽幽地道:“老将军,朕也是看你年事已高,甘将军虽得你真传,却也因病瘫痪在床、无法再出征,你们是时候安享晚年了。”
甘起岩咬着牙,满眼猩红,“圣上,边境的治安,没甘家军不行!”
“老将军多虑了,如今我大肃与渠鞮已然和亲,乃成了亲戚关系,无需再担忧边境问题。”
甘起岩双唇碰了一下。
“什么?”段栖樟故作好奇地问道,“老将军,你再说一遍,朕听得不太真切。”
“好!我再说一遍!”赫然间,甘起岩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喝道,“我说你目光短浅、不配为君!”
段栖樟微微瞪大了眼睛,“老将军,你是不是脑子也伤到了?”
段栖椋紧紧拉住外公的胳膊,却被他推到了一边。
耳顺老者兀自从撵榻上下来,哪里还有一点适才虚弱奄奄的样子,双目炯炯,精神矍铄,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王者之气。
段栖樟“呵呵”两声,“没想到老将军竟如此快的痊愈了,不过你自己也说,半截身子埋入了黄土,还贪恋兵权做什么呢?”
甘起岩怒目而视,“我为你们段家拼了一辈子的命,如今区区一个你,就想把我踢开?”
段栖樟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扶额,“看来老将军是冥顽不灵啊。”倏地,他张开嘴巴,如同一头伺机已久的狮子,高喊道,“给我上!”
连段栖椋都没反应过来,五名高大强壮的侍卫一拥而上困住了甘起岩。
萧晦一直紧跟在侧,紧张地悄声问:“老大……”
段栖椋垂下眸,悲伤地摇了摇头。
康提狐假虎威地望着已是瓮中之鳖的甘起岩,笑眯眯地道:“老将军,老奴看你还是领旨谢恩吧。”
“阉狗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只听“嘣”的一声,伴着液体的飞溅,一条比树干还粗的手臂豁然断了两节。
滴答滴答——
“啊——”
一声惨烈的哀嚎完全淹没了血水汩汩的声响。
一名侍卫拿起自己的残肢,瘫坐在地上,再难爬起。
甘起岩擎着手,手指间还残留着骨髓的粘稠。
段栖樟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康提一臂护住他,厉声命令道:“一起上!”
又冲来数道黑影,他们如毒液一般蔓延至甘起岩的全身,亮出的数张剑、数把刀反射着摄人魂魄的惨白。
“唰唰唰——”
几声诡异的闷响后,侍卫们来不及想其中的缘由,一股巨大的、山崩地裂般的气流裹住全身,随后轰然裂开。
是七孔流血而死更痛快,还是断了一臂苟且偷生更庆幸,抱着自己胳膊、唯一幸存的侍卫再也听不到弟兄们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