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了嫌隙,温柔如楚姨依旧与她有种种不可说的禁忌龃龉。
百年来,我们母女情深,有大大小小的分歧无数,这次是最大的一回。
大到连楚姨也要站在母亲那边一齐教育我。
“儒门是什么好地方吗?难道吾平日讲的你都不曾听进心里去?”
义母看我的目光比后来的山座还要恨铁不成钢一百倍。
毕竟我与山座非亲非故,只是他教学生涯中可能三五年就要遇到一个的万千坏学生之一。
对义母而言,我却是她亲手捡回来的叉烧,捡这一个比生十个还要心力交瘁。
我当然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以上都是义母与我闹别扭时亲口所骂,我这样爱义母的好女儿,是决计不肯让她生十个叉烧受罪的,所以义母有我一个就好——也千万不要再从外面捡叉烧回谷了!
义母生气时我不敢反驳她。
义母这种脾性,你越是正面对着干,她就越生气。
气大伤身催人老,我是好女儿,才不会做这种伤害她的事。
何况义母生气时真的很可怕,比有师德有修养的汤问梦泽山座恐怖一百倍,我还年轻,我好柔弱,我哪里敢……
我垂着眼小声说:“学海无涯可能确实不是好地方,但义母你无非就是不想让我见男人。你们不也说了,女学生都在乐部,儒门向来看重男女大防,我待在乐部同在谷内也没什么区别啦。”
义母不怒反笑:“当初劝你的学海无涯对女学生之歧视,现在倒成你反过来堵吾的理由了。”
我继续低着头说:“说到底义母还是不放心我,是是是,男人都是洪水猛兽、五毒之首,个个负心薄情、肮脏下流,谷内姊妹们的经历我也都知道,对这种东西我是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的。但我想要去学海无涯是去找女人而不是找男人,何况男人再狡猾再歹毒,只要我比他们更清醒更无情,谁骗谁还不一定,拜托,我可是义母你的好女儿耶!”
义母给了我一个爆栗。
“啊疼疼疼——”
她生气时好恐怖,这次出手比上次更重了。
义母冷笑:“最毒的妇人心也比不过君子口蜜腹剑。何况吾是吾,你是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
“我哪里不聪明?”我不服气。
义母轻飘飘瞥我一眼,眼底写满让我不爽的情绪。
“当初吾捡到你时你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然而重伤濒死,功体全无,魂魄不全,懵懂痴傻,沦落到这种地步、这种情状的女人多半不是有什么要命仇家,而是被最信任的情郎算计、抛弃,类似的故事吾见过太多,只你命大又遇上好心的吾,能侥幸活下来还顺利恢复罢了。你以前就是笨蛋中的笨蛋,现在倒是长志气了,在对付男人之前,还是先别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为好。”
果然好不爽!
义母说的都对,百年前是她捡到那样的我后精心照料,我才渐渐恢复神智,但失去的记忆与功体永远无法找回。
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人乐意被最最喜欢的长辈骂成笨蛋吧!
而且义母好像是真的这样以为的。
整个绝仙谷,只有我进来时的情状最惨,九死一生。
情状最惨就是被骗得最惨,被骗得最惨当然是最大的笨蛋了,糟糕,那些姊姊妹妹们不会都这样以为才对我这么好吧?
*
眼见我被噎得失魂落魄,我的好楚姨连忙出来救场。
她打圆场道:“红颜担心你是有原因的,那学海无涯确实不是什么好去处,吾与你义母身在儒门多年,对个中龃龉知之甚深,那个所在连心怀浩然气的男儒生也容不下,你又何苦到那群冬烘夫子手下受气。你若真想出谷寻个所在修行进学,不如来儒门天下,有吾看顾,你义母也能放心许多。”
楚姨真好。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我一定会含泪去儒门天下打工报答她那个美丽大方、关怀下属、心存浩气的老板。
对,士以身许道,是报答,和儒门天下的奖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含泪婉拒道:“楚姨,你知道学海无涯和儒门天下的区别在哪里吗?”
楚姨到这种时候依旧语气温柔地问:“你是怎样想的呢?”
“在学海无涯学习,是学生;在儒门天下学习,就是门生。而我就是那种只想享受受教育权利和学生福利,不想承担门生为门派赴汤蹈火义务的人啊,占用儒门天下资源多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
楚姨沉默了。
沐浴在楚姨的沉默中,我的笑声也越来越干。
好尴尬。
“啊疼疼疼疼好疼!义母你在做什么!”
我风姿绰约、绝逸红尘的仙子义母揪着我的辫子咬牙切齿道:“剑南客,真是捡你不如捡块叉烧!”
“不要啊!义母,红颜,我错了!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