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家门的张慕直接来到了容宅。
容瑾正坐在门厅里饮苦茶,这几日他清瘦了不少,眼下还伏着淡淡的乌青,面上的轮廓如刀劈斧削愈加英挺,肌肤也显得愈加白皙了。
狗儿端着一杯甜饮子进屋,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这几日你也没好好用膳,成日里饮苦茶,估计嘴里都是苦味,要不,你试着喝喝这甜饮子,小的听说嘴里吃点儿甜,人也会变得开心。”
“这话倒是没说错。”张慕大步跨进门厅,一屁股坐进了圈椅里,继而弯腰捶自己的腿,一边捶一边说:“常饮苦味,心里自然也会跟着变苦。”
容瑾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对狗儿道了声:“你将甜饮子放下吧。”
狗儿面色一喜,将甜饮子轻轻放在了矮几上,继而退出了屋子。
容瑾觑了张慕一眼:“你的腿怎么了?”
张慕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本公子我,从明月巷的那一头走到你这一头,腿能不痛么?”
“你的马车呢?”
张慕停止捶腿,靠进圈椅里:“留在了宅子里,万一王真要出门买个啥的,没车不方便。”
容瑾神色淡然地饮了一口茶:“看来你今日是准备宿在这儿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张慕就来气:“还不是因为你与三公主这破事儿,王真知道原尾后怪我隐瞒她,把我……赶出来了。”
容瑾神色滞住,眼睫轻轻翕动,连声音也变得低沉:“王真……去看望三公主了?”
张慕“嗯”了一声,又立即补充:“你可别找我打探三公主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被王真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跟你一样是个大骗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开始捶另一条腿,“这次老子真是被你连累得不轻。”
容瑾垂眸,道了声“对不起”。
“罢了罢了。”张慕摆了摆手:“对比你完完全全被一脚踢掉,我这被赶出家门算是万幸了,咱们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容瑾没吱声,却随手端起矮几上的甜饮子,浅浅饮了一口,清冽的甜味从舌尖直抵脏腑,一丝丝、一缕缕,犹如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眸,犹如她花蝴蝶般蹁跹的身姿,犹如她清脆地唤着“容哥哥”。
这也是她喜欢的味道啊!如今她离开了,他只能在这味道里一点点地感受她,是不是也算一种万幸?
“给我配一剂药吧。”他喃喃开口。
张慕扭头看他:“你的伤不是已渐渐恢复了么,还想要什么药?”
容瑾用指尖摩挲着杯盏:“自三公主离开,我已好几夜不能合眼了……睡不着,我需要能让我睡着的药。”
张慕眉头微蹙,这才定睛看他:“怪不得你面色这般憔悴,我还当你是伤势初愈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成,待会儿就给你配药。”随后又懊恼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倒是说句实话,究竟何时才能将这皇权颠了,早点颠了,咱们也好少遭些罪,至少,王真不会这般骂我了。”
容瑾仅回了两个字:“快了。”
“能有多快?”
容瑾眼眸微眯,凝视着屋外的台阶:“洛宏基一死,太后便失了倚杖,但她绝不会就此坐以待毙,接下来,估计洛承业就要出事了,待他一出事,局势的发展就会很快了。”
张慕长舒了口气:“好,老子无条件地全方位信任你。”
三日后,失踪多日的洛承业在城南堵坊后山的一棵杨树上被人发现,此时他双腿被截断,血流不止,早已是奄奄一息。
数名侍卫将他抬至东宫,又叫来了太医院所有太医,经过好一番精心的诊治,命倒是保住了,但自此前途全无,一个没有腿的残疾又何来资格坐上那把龙椅呢?
燕帝在太和殿里气得挥袖扫落案上的茶盏,面色胀红,下额处松软的面皮在暗暗发颤:“累教不改,累教不改啊,朕警告过他多次,让他别再赌了,他不只不听,且还变本加厉,城西赌坊炸了,竟还跑到城南赌坊去赌,现在好了,出事了,腿没了。”
赵富贵看着满地的碎片,忙指派另一个小太监去打扫,他自个儿则上前一步,战战兢兢禀报:“皇上,刚东宫的人来传话,说二皇子已经醒了,有话想对皇上说,若皇上肯见他,他便差人抬他过来。”
“不见。”燕帝几乎想都没想立即拒绝,“都成那样了,朕还见他作甚。”他冷脸思量片刻,沉声吩咐:“你也去给他传个话,让他尽快搬出东宫,搬回原来的府邸吧。”
赵富贵怔了怔:“皇上,二皇子身子还伤着……现在就要搬么?”
“现在不搬还待何时?”燕帝隐忍地吞下心底的恶气:“腿都没了,他还能做什么,朕倒希望他能像大皇子一样死了才好。”
赵富贵倒抽了一口凉气,转身去传话了。
当日,燕帝通宵未眠,在太和殿里坐了一整晚,天蒙蒙亮时唤赵富贵进殿,略略梳洗了一番,这才起身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