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朝前行了两步,单膝蹲下来,蹲到与白发白须的老头儿一般的高度,双眸紧紧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开口:“王真乃是我的妻子,且已怀有我的骨肉。”
犹如一道惊雷,惊得王时运霎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问:“小女……她成亲了?我咋不知道呢,是……是何时的事?”
草席另一头的王家主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眉眼间仍习惯性地溢出一抹隐隐的嚣张:“真真她……怎的就嫁人了,这……这不合理数啊?”
张慕冷冷一笑,语气里带了几分狠厉:“在你们决定要将她送给赵溪知做妾之时,我便娶了她,三公主为我们作保,怎的,你们这是不服么?”
那王家主母吓得身子一僵,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王时运稳了稳心神,也再次将头埋下去:“服,我们服,王家沦落至此,能与张大人结亲乃是高攀,乃是……祖上积德。”
听到“高攀”二字,张慕心头甚悦,舔了舔后牙槽,得意地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开口:“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姻亲关系,皇上已经决定了,”他故意抬起下巴,提起长腿在室内踱了两步:“明日便放你们出狱,准你们在京城做个平头百姓。”
王时运听得一愣,混浊的老眼里霎时闪出泪光来,哽咽着高呼:“谢皇上隆恩,谢张大人援手,谢皇上隆恩,谢张大人援手。”
身后的一众女眷也赶紧跟着磕头谢恩。
张慕仍是一脸冷笑:“明日我会和王真拿着皇上的谕旨过来接你们出狱,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笔账需要与你们算一算。”
王时运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抬头颤着声儿小心翼翼地问:“张大人……想算什么账?”
“听说王真在娘家时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无端受到的那些责骂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但有一桩事,可不能这么轻易地翻过去。”张慕狠厉地盯着王时运,又扫了几位女眷一眼:“我第一次见到王真时,她的胳膊上便遍布着被烛火烙下的红彤彤的伤疤,我想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那日,王真怯生生地不敢道出伤她之人是谁,还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张叔叔”,想到往事,他便心疼不已。
王时运闻言一怔,好似并不知情,扭头看了眼那几名跪着的女眷,沉声问:“你们谁干的?”
女眷们皆摇着头,没人承认。
“好啊,你们都不承认。”张慕“嗤笑”一声,提腿就往囚室外走,边走边说:“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别妄想出狱了,我会劝皇上收回旨意,就让你们在这狱中老死吧。”
“张大人且等等。”王时运急切地唤住他,慌乱地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烦请张大人再给老朽几息时间。”
张慕闻言果然顿住步子,不慌不忙地舔着后牙槽,“成,那我就再等几息,让你们自行交出这个人。”
王时运感恩戴德,“多谢张大人。”说完板起了眉眼,扭头朝身后的一众女眷看过去,厉声问:“究竟是谁干的,说?”
女眷共有四位,除了王家主母,便是妾室张氏、嫡出的二女儿王琴,及庶出的三女儿王芳,此时四人皆缩瑟着不敢出作声。
王时运气得抖着白须,咬着牙:“你们这是想为了一己安危而将王家所有人都拉进地狱么?倘若如此,但凡我发现丁点端倪,定会不留情面地将此人逐出家门,自此恩断义绝。”
他向来狠得下心,当日为了王家利益,他毫不客气地要将王真送给赵溪知作妾,今日为了王家利益,他也同样能将女眷中的任何一位推出来挡祸。
空气沉静了片刻。
随后王家主母脖子一梗,飞快地从草席上爬下来,瑟缩着跪在了囚室肮脏的地面上,声音打结,气息发颤:“回……回老爷,是奴家做的,是奴家用烛火……亲手将真真烫伤的。”
王时运松了口气,忙一脸讨好地看向张慕:“张大人,是内子做的,要如何算账你尽管说,老朽决不姑息。”
张慕微眯双眸,透过昏暗的光线扫了王家主母一眼:“亲手?一个主母想要伤害一个庶女又何须亲自动手?”他不屑地笑了笑,俨然不信:“王夫人这么急着站出来,莫不是为了替嫡出的二女儿王琴背锅?”
跪在后头的王琴早已吓得语不成句,一边哭一边瑟缩着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王家主母也慌乱地摇头,流泪哭诉:“张大人,不是她,是我啊。”
张慕不为所动:“听闻你的大女儿嫁离了京城,便只剩这个二女儿在府中耀武扬威,平日里可没少欺负王真吧,今日咱们就了结这笔账吧,也让她尝尝滴蜡的滋味。”说完他沉声朝囚室外唤了声来人。
两名侍卫手持蜡烛威风凛凛进入屋中。
王家主母见状心中大骇,一把拉住张慕的衣角:“张大人你行行好,她还是个孩子啊,不懂事的啊。”
张慕咬牙反问:“王真那会儿不也是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