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冥走后，苏应容才长抒了一口气。
他哪里找到的药这么厉害，连神医都能骗过。但有青冥神医的名号在外，他放言的将死之人可信程度就高多了。
而回去将苏应容的话原样带回去的青冥可遭了殃，眼睁睁看着裴嬴玄将手里的毛笔拦腰握断，周身的气息仿佛能冻死人，小心翼翼朝门口躲了两步，随时准备跑路。
咬牙切齿道：“君君臣臣，好一个君君臣臣。”
苏应容话里有话，这是在点他呢。
他若是不信苏应容，又怎么会让他知道那么多内情，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在避重就轻罢了。
“他身子亏空严重，我劝你别逼他得好。”青冥好意提醒，毕竟苏应容是真的会死给他看。
对苏应容来说，却是件好事，他不怕死，更害怕守不住自己内心的正义和真理。背负的东西太多，人生反倒没趣，他若是在苏应容的位置上，死确实是种解脱。
他能这么想到，裴嬴玄比他更了解苏应容，自然也能想到，不敢轻举妄动。
确实让他收手了，只是依旧没有拦住苏家贴出讣告。
京中一片哗然。
少时最最惊才绝艳的公子，竟然命薄至此，孑然一身早早消逝，令人扼腕。坐实了苏应容确实重病的消息，而他和太子不合的传闻也顿时消散。
回京时的白衣军师，还是苏应容走马上任时，一席红衣官服游街，百姓夹道欢迎看着确实英隽不似凡人，如今只能唏嘘，天妒英才。
同样收到讣告的还有祁寒酥，他却不见丝毫伤感，漫不经心地命人备纸币磨墨，准备为苏应容写挽联。
从茂猎户醒来，知道苏挽矜的雷霆手段和他们苏家隐瞒的事情之后，都在他意料之中。
祁寒酥没说话，对面恭敬坐着一人。
“少主，可要去揭穿她？”国师不解询问他下一步的安排。
泄露天机之事为真，他若是不终身困于国师塔确实会遭到天谴，死于非命，但是从他踏入这片异国的土地上，本来也没准备活生生回去。
少主需要他，他便出关。
他能看出，郢国孱弱多年，祁寒酥会是转机，若是自己都不相信看到的命数，又怎么让别人相信？所以无论祁寒酥行事乖张，荒谬不可理喻，他依旧盲从。
“不用。”祁寒酥淡淡回道。
一个大臣之子去世，本无伤大雅，他却就要用苏应容换两国百年和平，换他得偿所愿。
轻轻落下最后一笔，祁寒酥将挽联捻提起来，审视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觉得好笑。
白纸黑字写着：“英年早逝归佛国，善果晚修入仙乡。”，卷好让人送去苏家。
虽然他知道是假的，但裴嬴玄估计就要吓死了，他就是要让他先体会一下彻底失去苏应容的感觉，以后才方便他谈条件。
之前在边疆他就知道苏应容在裴嬴玄心里的地位，但好像苏应容自己不知道，所以现在才给了自己可趁之机。
消息早传得沸沸扬扬，却只有东宫傍晚才收到苏家的讣告，裴嬴玄只是看着，默不作声，冷静得让青冥感到可怕。
心中更叹苏应容狠心，也暗道自己看走了。
苏应容性子温和，看着对谁都热忱体恤，却最狠心，为了他心中对裴嬴玄来说最好的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见。
裴嬴玄的距离感是天生的，他是天生为王，令人望而生畏，他为自己带上名为贤明理智的面具，依旧没能让苏应容更靠近他哪怕一步。这么多年的相处，发乎情，止乎礼，苏应容怕是都不知道他压抑得发疯。
“为什么？”
半晌，裴嬴玄哑声问。
没有人敢进来伺候，书房的烛火早燃了许久，昏暗的光晃着，仿佛下一秒也要熄灭，裴嬴玄心境亦如此刻，将要深陷其中不见光亮。
青冥想说辞开解，又觉得无力。
“你应当能料到的，苏应容有多少光热经得住这么耗。”只是强撑罢了。甚至他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从他身上汲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