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的躯壳,装着苟活于世的灵魂。
直到王府那扇染血的大门打开,薛珩终于洗清嫌疑赶了回来,拉开满身是血的她。
翌日醒来,薛今朝当是噩梦惊醒,看向榻边坐着的文子端,没像往常一样同他斗嘴,只捏着拳问:“袅袅呢?”
望着她通红的眼,文子端鼻头跟着一酸,难得逾矩,把人搂紧怀里,搂得用力,似乎是怕她听完崩溃。
“箭上毒性很猛,袅袅没受什么痛苦,走得很快。”
心里顿时绞痛胜刀剜,薛今朝想说能不能别拿这种事骗她,张开嘴破喉而出的是止不住的颤抖与哽咽。
那日过后,大悲过后的死寂笼罩在丹阳王府,持续了大半年,当有人注意到薛今朝已经说不出话时,是薛今夕下葬之日。
细雨纷纷而下,四周传来叹息声、压抑的哭声,周边人来来往往,最后连薛珩都准备带着裴妙离开山头。
薛今朝仍然麻木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甫一是担心守几日灵堂的人扛不住,文子端便站得离她近了些,是以最先上前劝慰:“该回府了。”
堪堪回过神,薛今朝面上茫然,好久后,慢慢张嘴:“回不去了。”
耳畔只余风声。
文子端怔瞬着问道:“什么?”
回答他的,是唇瓣明明翕合,但吐字始终无声。
文子端忽然意识到一件遗漏许久的事,她从醒来到现在,便是靠着自己哭的时候,都不曾再出声说过什么。
众人以为薛今朝是陷入了悲痛,发愣不言也大抵正常,却没想到是真的、彻底的开不了口。
宫里派来了太医,给出的结果除了心病,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坏消息。
薛今朝掌心的伤口早该愈合,可如今已溃烂发脓,青紫色的伤痕吓得为她诊断的太医当即匍匐跪地。
“将…将军,郡主也…也中了诀青丝。”
丹阳王府的所有人只沉浸在薛今夕带来的痛苦之中,无人想起薛今朝当时是徒手截住过那根箭羽的。
她自己也不提,胡乱包扎的伤没及时去清理,毒素早就顺着四肢百骸渗进了心脏,再无可转圜。
薛今朝硬耗着身子守灵,强撑着痛楚送葬,放纵诀青丝这样狠辣的毒一点一点吞噬自己。
今朝绥绥,在太医院束手无策的时候,这四个字成了诛心的笑话。
至此,裴妙终于反应过来,她那悲痛至极的气话,于薛今朝而言有多残忍。
后来薛珩亲自去江都带回了惊蛰,这才勉强从鬼门关将人留在了世间。
文帝到底内疚,允了薛珩远赴漠北的心愿,是他对不住薛家,更对不住这位陪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彼时薛今朝好不容易能冒出几个字,趁裴妙没在的时候,哑着声音跟薛珩说:“阿母看到我…会不开心,绥绥不想让阿父为难,留在王府…挺好的。”
惊蛰性子直,不忍同待自己甚好的小郡主过多隐瞒,便向她坦白,诀青丝这毒很邪门,其实压根没把握彻底解决。
她选择没跟着一块儿走,也并非真的对裴妙那几句话耿耿于怀,而是已经想好归处。
薛今朝想,自己就葬在薛今夕旁边就成,里头的沙土有薛今夕的血,墓上黄土有薛珩与裴妙的泪,还有很多很多故人的惋惜。
总归活不成太久,都是死,何必要再死在裴妙眼皮底下,只想借着最后这些时日,把该杀的杀了,该查清楚的查清楚了。
附着骨血里的执念与恨意抽筋扒皮地弄干净了,就别带入棺材,踏踏实实地合眼。
不留后路,只要结果。
眼瞅着自个儿的坟坑越来越深,可偏偏在第三年看到了那一日的萧元漪。
她当时循着线索查到了城外,想着在驿站休憩片刻,将将喝上热茶,后方便传来“哐”的一声,男子陪笑的声音紧跟其后。
“夫人莫气,咱虽赶不回了,但再过几月,咱就回都城了不是?”
“可这次是嫋嫋的生辰,哪有我们这样做父母的?每每写信告知了女儿会回去,每每都失约。”
薛今朝眼里顷刻有了泪。
萧元漪的声音和裴妙太像,那声“嫋嫋”烧起坟头上的丛丛杂草,给她绘出绵延山岱,生生在死局里,扯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第一次见到程少商,是在程府门口。
隔着潮润雨幕,屋檐下的小女娘长得很秀美,笑嘻嘻地拽着身边侍女的袖子,兴致高昂地说着什么。
薛今朝看了很久,突然低下了头,把脸埋进了自个手掌里,哭出了声来。
如果她的袅袅活到这等年岁,应当也是…这般灵动肆意的模样,也是这般热热闹闹的年纪。
霜降立在她身后撑伞,听着薛今朝压抑的呜咽,那种扑面而来的难过,让她也红了眼。
她不知为何郡主这次回都城后,便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