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腊月,残冬嘉平,飞雪应值大雪节。
天将幕,雪乱舞。
街道上寥寥几人,往来叫卖的商贩呼气凝成冰,脚埋进雪色,拥着缓缓前进。
两层茶楼高耸,四角翘起的房檐兜着厚厚的寒酥,房顶之下,茶楼之内温暖如春。
阁楼一侧,四角放置着铜制搂花火盆,茶案上放置着一壶热茶,几个人围桌而坐,颈项缩入衣领,手上利落地扒着花生,热烈的讨论着。
“砰!”
其中一人伸手拍案而起,案几上满桌花生皮随之扬起又零落。
“你们可曾听闻?咱们大荣战神宋将军前三日又大败北川,现已班师回朝!”
“你简直胡言,哪里是宋将军?此战分明是皇上挂帅亲征!”另一人皱眉接话,不认同他的说法。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
“你懂什么!”
“一看你就是见识浅薄!”
“那皇帝小儿才不过刚弱冠三年!一个毛孩子能懂什么?!就他还行军打仗!”
“什么挂帅亲征?怪会糊弄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要没有我们宋将军这皇帝小儿能坐稳这皇位!”
“叫我说这皇帝真是享福,整日吃喝玩乐就可,得宋朝引,即得天下嘛!”
桌子振起,面上茶水洒落,拍桌子的人皱眉呵斥,“好了好了!今日要说的重点不在这处,重点在啊——”
那人拉着长音,眼神扫过一圈围坐的人。底下的人伸长了脖子,眼神急切,“哎呀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
一袭花鸟屏风遮挡住他们激烈的争论,屏风后,男人墨色便衣端坐,金丝勾线制成的布裹着腕处,利落地束起黑发,露出眉眼。
星眉剑目,神情淡淡,品着盏中热茶。
外面的声音一丝不落,透过屏风,悠悠传来。
既白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听着,将军迎着日落从皇宫出来,路上寒风大雪,原是想在这处喝杯热茶再走,谁承想竟听到这样一番话。
外面说话的人丝毫不惧权威,既白看了一眼悠然喝茶的将军。
他们这是犯了大忌。
——
“重点在啊——咱们这铁面战神宋将军,前三日回朝时——”
话至此,那人又停,摸着胡子洒视一周,嘴上带笑。
“快些说!快些说!”
那人脸上挂着笑,伸直了腰淡淡抛出一句话,“前三日回朝时——带了一位雪地妖精,红衣美娇娘!”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炸了锅,连手中番豆也放下。
“胡说!我说老管子,你这瞎话也编得太假!”他撇了撇嘴,冲上面的人摆摆手。
“信不信由你!我邻家小儿随宋将军作战,乃前几日归家亲口所言,说这皇帝小儿和咱们宋将军都看上了那红衣美娇娘!”
此话一出,增添了几分真,留住了几位欲要起身离开的茶客。
“皇帝小儿后宫佳丽数不胜数,当真是不理朝政,只爱美人!”说话的人面上带着鄙夷,丝毫没有对皇权的俱色。
“瞧你说的可不是,要我说,咱们宋将军行军打仗,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已二十有七,整日在军营面朝男人,也该有个婆娘伺候!那皇帝小儿哪有资格与我们宋将军争!”
“那美娇娘得是什么国色,竟把宋将军的魂勾了去?”那人皱着眉,面上带着疑色。
“唉——此言差矣,宋将军只是将她带回府,三日不闻不问,宋将军至今连府中大门都未踏入!”
——
一盏茶毕,空落落的茶盏底部沾着青渍。
手起,杯落,青绿色茶盏被倒扣在桌面。
男人敛了神,握剑起身,迈步生风,走出屏障。
“话可别说太满!哪个男人能挡得住这娇色美人在怀,无骨软指流连身……”男人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且看咱们这冷面阎王宋将军,如何拜在这红衣美娇娘衣裙之下,哈哈哈哈哈”
男人正笑着,余光被一抹玄色的身影镇住,他双眸大张,惊恐地看向来人。
余人随之望去,均止了笑意。
众人的肆笑被屏风后的人停住。
热化朝天的茶楼此刻鸦雀无声,空气瞬间变得寒冷,堪比窗外雪地。
众人反应过来,皆噤声慌张跪地,桌子被带起,果皮洒落一地。
“宋,宋将军,吾等,吾等非是拿将军做笑谈,将军神武,守护吾等平民百姓,吾等对将军敬仰不已……”
男人不发一言,目不斜视,背手扶剑走出楼阁。
寒冷的天,说话的人此刻满头大汗。
见那抹身影并无停顿,他抻手握袖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