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天空/文
钟月涓是察觉到丁黎这个晚上状态不对,心里有些放不下,才过来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丁黎这个晚上格外黏乎,几乎寸步不离。
两人相贴,枕在沙发上,西森带着女儿西月,甩着尾巴走来走去。
嘈杂雨声下,这片天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与天地相隔的孤绝让他们的联系更加紧密。
丁黎说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真正意义上的神童,三岁识字,五岁读书,七岁通过五年级入学考试。
说这些的时候,丁黎的语气里没有骄傲,只有淡淡的悲哀。
他将同龄人甩到身后,也就从未拥有过玩伴。
丁黎轻声说:“我姐姐,那时候很恨我。”
在他出生之前,姐姐是家中独女,父母虽然对她淡淡,但只是姐姐一个人的父母。
他出生以后,姐姐的生活便移交给了保姆。
父母本就不多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丁黎身上,也许是偏爱丁黎的天资,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是男孩,可以传承丁家姓氏。
很多时候,丁黎也想不明白,父母都是上一辈的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自诩知书达礼,骨子里却依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有一次,姐姐蹭蹭跑去开门,父母绕过她,抱起了站在她身后的丁黎。
丁黎被抱起,举得高高的,他看到了姐姐的失意,嫉妒和怨恨。
如果丁黎不那么早慧,也许他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父母的亲近,攫取原本属于姐姐的资源,甚至在父母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在丁黎的世界里,姐姐是除了父母和雇工,他唯一能接触到的朋友。
在姐姐眼里,他背负着原罪。
他一直没能学会交朋友,上学以后,周围的同学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新奇,却并不与他亲近。
他越来越沉默。
在发现他不说话以后,父母后悔跳级仓促,又将他转回了他本应去读的年级。
他仍然不发一言。
超绝的天资好像在一-夜之间被收回,他孤僻离群,成绩也一落千丈。
“在一场很重要的宴会上,我爸妈想要炫耀我是一个天才,我弄砸了,”丁黎道:“他们丢了很大的脸。”
“到后来,我出现了精神恍惚,看着书,明明应该认识上面的字,但就是无法理解意思。”
钟月涓道:“这不是你的错。”
丁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后来我父母也就不管我了,我姐偷偷把我带了出去,我们在一个很偏僻的森林里捉迷藏,我数了一千个数,再睁眼的时候,她站在我面前哭。
她说,我为什么要抢她的爸爸妈妈。”
“她把你带回家了吗?”
心怀怨恨的姐姐要跑那么远去和弟弟玩捉迷藏,意思昭然。
丁黎反过来安慰钟月涓:“嗯,带回去了。”
知道答案后,钟月涓没有评价丁黎的家事。
丁黎记性太好,两三岁的事情都还记着。
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原本时间会淡化许多东西,甚至赋予莫须有的滤镜来抚平伤痛,这是一种保护机制。
而丁黎一直都无比清醒。
“后来我就跟爷爷生活了,也算因祸得福。”说到这里,丁黎脸上才隐约有了笑意。
“以后有空,我带你去见见爷爷,他的骨灰洒在玉江,流向四海,在老家是个衣冠冢。”
“好。”钟月涓握住丁黎的手。
爷爷四处考察,丁黎从小-便跟着走过很多地方。
野外环境艰苦,很多时候,不一定能顾到一个小孩。
他在城市被精心养育呵护,诊断出了自闭倾向,而在人迹罕至的旷野,丁黎跟着团队啃压缩饼干,清理落脚点,跑腿采集样本,研究员将他指使得团团转,也会将采到的一串红花蜜优先让给他。
丁黎还是不爱说话,但围着篝火,在热闹的人声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我家里,并不平静,这些年一直争得很厉害。”
丁黎说出了一个耳闻能详的集团名称。
钟月涓大惊,她想过丁黎身家丰厚,却没料想竟是这样的豪门直系。
丁母以高龄产妇的身份,生下了丁黎的弟弟丁志。
以丁黎的眼光来看,丁志天资平常,个性庸懦,不过他是丁家唯一的“正常男丁”,父母在丁志身上寄托了所有期望。
在丁志出生后,姐姐丁畅便搬出去了,带着对父母执着于男丁的愤怒,和对丁黎的愧疚,她很少回家。
后来丁畅考进了国外的青藤名校,经管毕业后进集团从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