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衣裳遮盖住的,若隐若现的绷带,突然放声大笑:
“ 中书令,不愧计谋无双,冠绝天下,老夫不得不服,怕是六年前那南山金矿一案开始,便为了今天而筹谋吧! ”
“ 中书令,你就不怕等我面见帝王和太子,把你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抖露出来吗?为何你敢如此待我?我不好活,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戚玦轻轻掸去扶手上沾染的灰尘,眼皮不曾抬一下,似是毫不在意他的鱼死网破…
“ 沈大人…本官说过了,要管好你的女儿 ”,戚玦微微蹙眉,无奈地一叹。
“ 哼,朝廷永远都找不到她们!”,沈陌冷眼怒视着眼前这个索命的玉颜恶鬼…
“ 本官知道沈大人提早就将你的夫人和女儿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戚玦十指交握,不急不缓地说道:“ 不过,若是你的女儿戴上了本官的东西…”
“你…你把她怎样了!?”,沈陌突然激动地扑过去,死死地握着冰冷的铁栏…
“ 北戎特有的九魂丸,她日日夜夜随身戴着,异香早已入骨,纵使躲到天涯海角,也能凭着这香,找出人来…”,戚玦淡淡道来。
罪臣之妻女,除了死,便是沦为娼.妓.…
“ 戚玦!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沈陌失了魂魄般跌坐于地上,终于明白了他的手段,竟是无所不用其极,狠毒至此!
“ 老夫懂了… ”,沈陌轻松地自嘲着,“ 那便如中书令所愿,用我一死,换得我妻女平安活着,我死了,中书令自然高枕无忧… ”
“ 沈大人是个聪明人 ”,戚玦轻咳一声,似是大病未愈,“ 沈大人安心去吧,本官定不会让朝廷的人找到尊夫人和女儿 ”
侍卫走来,往牢房中扔进一把长剑,正欲抬走软轿,只听见沈陌疯癫的一笑:
“ 中书令,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了软肋,我真想看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哈哈哈 ”
纤细的指尖轻叩着扶手,戚玦安静地聆听他的狂笑,又冷淡地注视着他在狂笑声中捡起长剑,往脖子上猛地一抹…
戚玦出了刑部大牢的时候,夜幕已深沉,细雨漂零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困意。
软肋?戚玦轻哂,若有软肋,那便永远藏起来,不向世人展示便可…
*
翌日,长安城传遍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那位北境元帅,居然因为谋害储君,意图谋反被关押,最终在水牢里畏罪自杀了!
护国公府中,照例不问俗世,清幽依旧。
古朴书房里,中书令披散长发,正挥墨一笔,飘逸行草,跃然纸上。
这几日,中书令在府闲适养伤,并未上朝问政,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从东宫送来…
“ 吴钩 ”,戚玦收起狼毫,唤他前来。
“ 把这书架收拾出来,今夜有贵人登门,这儿,要放新的典籍了 ”,戚玦指着身后堆满陈旧奏折的古木书架。
夜晚,更漏嘀嗒声中,贵人果真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带着数箱典籍,登门拜访。
魏环熟络地跑进书房,看见中书令披着大氅,在灯烛之下,轻轻地翻着泛黄的书页…
“ 表哥”,魏环笑着坐在他对面,吩咐身后抬箱子的人把箱子里的典籍一一摆在空旷的书架上。
“ 表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承蒙殿下关心,微臣已然大好 ”,戚玦合上书,吩咐侍卫给太子殿下沏茶。
“ 表哥不必多礼 ”,魏环拱手道谢:“ 此番是孤要谢你,父皇已经决定了,将北境军权交给孤,如果不是这件事,父皇永远都不会把重权在他还在壮年之时便交付储君 ”
“ 虽然孤得了北境军权,但是难保父皇日后不会忌惮猜忌…… ”
“ 故而,孤决意,将北境军权移交给表哥代为执掌,也能减少父皇对东宫的忌惮,且北境军权放在表哥那里,等同于放在孤这里了,其余人,孤都不放心。”
戚玦摩挲着茶盏,吹了吹悬浮的茶叶,正声自嘲道:“ 微臣一介文臣,如何能执掌军权 ”
“ 文臣更好,沈陌一案之后,父皇对武将掌管军权颇为敏感不喜,若是像表哥这样的纯臣掌管军权,反而更合圣心! ”
魏环命人捧来一只楠木盒子:
“ 这里面是北境军虎符,北境关驻扎的四十万大军,皆听令于此符 ,还有这些典籍,俱是北境军队的史料记载,都赠给你,这两日你不在朝中,东宫仿佛少了左膀右臂,还望表哥莫要推辞 ”
“ …既如此,微臣领命 ”,戚玦稳稳地接过楠木盒子,垂眸望着它精致的雕纹…
太子又是带来了许多补身珍品,与戚玦轻快地聊了好久,郑重地嘱咐中书令务必养好身子,快离去时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 表哥,戚沐二兄弟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