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么清楚?因为我确实去过。还去过不止一次……
和镜流一起。
那约摸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的职业生涯遭遇了一些挫折,不是很顺利——我会选择编导这个行业完全就是出于个人兴趣和表达欲。但入了行我就发现,有时候作为编导的的职业水平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深刻觉得,我的社交障碍就是在和幻戏投资商的一次次的交涉、碰壁、为了奇怪的细枝末节纠缠不清来回拉扯、签完合同才发觉对方埋着坑等我跳……等等说出来都心神俱疲的经历里变得越发严重的。
或许有些人会在这种环境里磨练出社交手段吧,但……对不起,是我没有用,反而更加自闭了。
本来学宫结业的时候先生还夸我比刚入学那会儿开朗的呢!虽然极大概率只是为我建立信心说的违心之语吧,但那也是说了。谁知道……唉。
总之,那段时间我正为遇到投资方和演员联手糊弄我、背着我乱改剧本对拍好的幻戏重新加工,而我竟然在幻戏即将上映才发现这事在家里气得挠沙发——别的地方吃点亏我不在意,若非考虑到可持续发展,我甚至可以不要钱乃至自赔身家打工呢!唯独这种事我没法忍受。
我宁愿撕破脸皮,公开以“素光”的身份拒绝承认把这部幻戏归于我的作品——没错,哪怕再憋气,我能做的也就是在网上抒发抒发情绪了……
我不是不明白,做这种事爽过之后多半会受到打压。我抱着可能以后都接不到工作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在我发言后,这件事似乎作为导火索引起了很大反响,马上有新的投资方追逐着热度表示希望可以跟我合作。当然,要尽快。
我:“……”
这还真是我完全没料到的发展。
但我对只会逐利的投资方已经失去信任。这个行业对我这种交际能力为负、脑子也转不明白,别说通过合约漏洞埋坑,撒个谎说不定都会磕巴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所以在决定合作方之前,我找到了难得处于假期中的镜流。
倒不是说我想借镜流的名头摆平这件事……犯蠢被坑了哪有脸去找她善后嘛。我只庆幸她平时并不关注娱乐新闻,恐怕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桩。
我是想拍一部以镜流作为主角原型的幻戏。
最主要的理由当然还是我想创作关于她的故事已经很久了,只是先前对自己的执导水平没有那么自信。二来么,以镜流在军中的地位声名,她做原型的幻戏肯定就不是谁想加戏就能随便动手乱改的了。
我思考了很多,就差征得她的同意,而镜流果然也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一点也不意外。
自打她两次对小女孩的眼泪进行妥协,我就知道她心里多半还是有些纵容我的……呃,是有的吧?
为就近取材,我们结伴跟着罗浮商团的舰队进行了一次短期的星际旅行,总算在可可达尔星附近遇见一批不怕死的星际海盗。当我远远隔着舷窗,见她执掌锋刃,以那被誉为“无罅飞光”的冷酷剑光精准收割恶徒的性命,凛然踏过满地鲜血,遥遥抬眼向我这边望过来时……我的呼吸仿佛也被她的目光冻结,心里却燃起某种难以熄灭的火焰。
那一瞬间我知道,完成的作品绝对会比预想中更好。
不如说如果有这样辉光熠熠的原石在我手里都不能发挥好,那我干脆退出业界不要干这行好了。
我的预感没错。
这部幻戏的热度甚至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虽然我认为女主角并没有展现出镜流本人全部的风采,但就幻戏而言,它无疑是大获成功了。
我倾注了全心全意的故事、角色打动了观众。只要看到她,无论谁都没办法否认她的动人之处——我纯粹地为这点感到无法言喻的满足。
我决定再请镜流出去旅行,这回就不必关心别的,单纯放松,既是感谢也是庆祝,还可以暂时避开那些最近总是找上门来的合作方——就去可可达尔吧!那里和联盟常年通商,近几年开始发展旅游业。上回我灵感爆发,只顾着把自己关在地下旅店里写剧本,而镜流为看着我别作息颠倒或者把自己饿死,好像也没怎么出去看过,索性这回都补上。
我俩再次降落可可达尔星,当地正巧在办庆典。
沙漠虽然荒芜,眺望远处风景时却有种天地广阔,目之所及都能到达的开阔之意。而且当地有许多别处见不到的事物,旅游业能发展起来倒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先前说这回不必关心别的,但没过两天,我收集素材的心还是压过了对人群的抵触。
——机会难得嘛。何况现在有镜流陪我呢。
来可可达尔星的第三夜,庆典的气氛来到最热闹的巅峰,黄沙环绕的绿洲小城里点缀着连片的各色矿石小灯,亮起时犹如五彩缤纷的星光。沙漠里的繁星点点与此交相辉映,照耀着彩色旗帜下欢庆的人群。
镜流遇到了云骑军里的熟人,两人走到旁边叙话,我在附近的茶水摊上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