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只是依着老人的话落了座,心中有些茫然,她忽然失去了思绪。
席间沈黛被沈老爷子和父母亲轮流关照,到最后沈黛的碗碟中已是冒了尖。
回到藕荷居时已是很晚了,因着晚膳多食,并未回屋入睡。而是屏退了绿羌,自己一人在院中消食。
身为福清时她向来不会多食,福清所有之一切皆按宫中份例规矩,每日克己复礼,自一出生便是如此。过去的十七年福清已然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母后偶然间的到访,习惯了疏离的客套,她已将冷漠刻进了自身的每一分、每一寸。
可面对这位耳顺之年老者的关怀、面对沈黛父母亲的无微不至,福清却是有些茫然了。就像是亘古的冰雪陡然遇上了一股暖流,有了些消融的迹象。
这变化让沈黛感到陌生,却并不排斥。
此时已近深秋,夜凉如水,沈黛抬头只见满天星斗嵌在夜幕中,一阵风过,荷茎摇曳,却是有些冷。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线本能让沈黛感到心惊,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仍着鬼面,一袭玄衣半倚在白玉栏前,沈黛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他语气带了几分戏谑,不由又有些恼。
“干卿何事,不知阁下夜闯将军府又有何贵干?”许是今夜心绪不定,沈黛有些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冷冷地反唇相讥。
此人神出鬼没又喜怒无常,能无声无息潜入将军府,连自己也未曾发觉他的造访。
沈黛正暗自思索着,不料那鬼面人却走近她身边,有些玩味地笑,而后又俯身在她耳畔轻语:“小姐今日怎地与那夜判若两人?原以为沈大小姐是个玉人,无悲无喜,而今才觉小姐不会畏惧,却会恼怒,实是叫在下有些讶异。”
若有旁人在此,必然会发觉这是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高大颀长的男子俯身凑近相较自己而言身量娇小的女子耳侧,低声呢喃,漫天星斗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男子一身玄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女子一身鹅黄色裙衫飘飘欲仙,似是被无边的玄色包裹,只是身在局中的二人无所察觉。
沈黛并未觉得这极尽暧昧的姿势有何不妥,宫中所见皆为侍女,极少能见到外男,加之沈黛情窦未开,几乎是从不设男女大防,也无人教会过她这些,福清是永远不会出嫁的,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必然的。
故而沈黛此时并未生出寻常女子被冒犯的恼怒,只是思索着那人的话,才惊觉自己居然生了些恼,这对她来说几乎是有些诧异了。她贵为公主之尊,出生时曾有高僧预言福清乃是极罕见的琉璃玉人,一生不生七情六欲,不携人间烟火气,无悲无喜,是为大善。
沈黛也确如高僧所言,独坐明堂,无波无澜,甚至鲜少说话。十七年来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这似乎已经成了沈黛的习惯。
“阁下究竟意欲何为?”沈黛不欲多言。
那玄衣人只是拉开了与沈黛的距离,“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守口如瓶之理,不然在下纵有怜香惜玉之心,怕也是要做这辣手摧花之人了。”那人语气极淡,生杀夺予对他而言仿若谈论天气那般随意。
说罢不等沈黛反应,几息之间便融入了夜色。
沈黛沉吟片刻,心中虽疑窦重重却也无处着手,只是不知那真正的沈黛究竟做了何事,又从何处招来此人,只她终究不是沈黛,如今斯人已逝,想要求证也是无门。虽是如此,心下倒也平静,不欲庸人自扰之,沈黛回了房,解衣入梦。
今夜星河澄明,微风无云,明日当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