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眼中尽是哀恸。血饮不明白,她明明是按照她说的帮助了郑州,明明帮城中居民复了仇,可她为何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你我,你我既是无冤无仇,你为何,为何要帮这些凡人屠戮你我同类啊。”那长老最终还是慢慢俯下身子,抱着身边的尸首哀声问道,声音中的悲切不似作假。那些每一个,都是他一天一天看顾着,教导着,期盼着长大的弟子啊。
血饮歪了歪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不是他的同类,也不是那些凡人的同类;她又是他的同类,也是那些凡人的同类。
他现下所感受到的悲痛,在那些死去凡人的亲人朋友身上,也如出一辙地感受过。所以为何,明明是同样的感受,人却因为灵力的有无,隔出了楚河汉界,无法互通了呢?
“你们太过分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原先还只是打算看热闹的修士见到同类接连死在自己的面前,渐渐躁动了起来。
“那我的父母兄弟,他们难道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命了吗?”阵阵哀切的哭声传出,修士一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在场来观刑的凡人无一不是这些年来因这些修士到来而失去众多亲属的百姓,这么多年来,连生存都艰难的他们每每想到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其中的无力,心酸又有几个修士能够体会的到?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父母官能够让杀人凶手付出他原本应有的代价,而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修道者,他们有什么脸面站出来指责他们残忍?
“可,可你们凡人的命怎能和我们相比?”不知何处发出,极为细微的一声低语,却在人群中清清楚楚地传达开来。
就是这一声轻微的低语,在群众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愤怒的人群要求郑州立时对鬼谷门的所有修士处以极刑,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平冤,哪怕会迎来这些修士的报复,也不过就是随着自己的家人离世,他们绝不会再选择这样苟且偷生,任人宰割的生活。
愈来愈多的民众聚集到了刑场乃至于刑场已经容纳不下这些民众,他们只得排出场外,愈来愈多的安平百姓跪在看场上,路边要求对鬼谷门修士行刑,并且要求其余修士滚出他们的地界。他们的态度无比决绝,行为堪称悲壮。
眼见这火烧到了所有修士头上,城中的各门各派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俨然也团结起来,准备和郑州辨明孰轻孰重。除非郑州想与整个修道界作对,否则今日他们必定要让这些刁民为他们所作所说承担责任。
京狸认出那个成为灾难火种的声音,根本就是郑州身边的仆从。
他终究还是将这层纱布撕开,将血淋淋的现实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是郑州最想看到的场景,他想让所有民众放弃所有对修士的无谓幻想,站起来为自己为人的尊严做斗争。
这是京狸最不想看到的场景,仇恨的种子一旦被埋下,就永远没有被平息的可能。而他们现在能够为部分死去之人复仇,也正是由于修道者的帮助。
另外,他们现在还太弱小,应该蛰伏起来猥琐发育,绝不能逞一时之快,四处树敌。思及此点,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郑州,对方也对上了她的眼光,对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本次案件因犯人李文杰所起,途中鬼谷门弟子妄图包庇犯人,在犯人押送途中,攻击护卫人员,劫救罪犯。故按我朝律例,就地论处,当场毙命。本案现已结案,所有罪过由李文杰一人所犯,当由李文杰一人承担。与他人再无干系。本官无意开罪任何无关人士,不过职责在身,按律行事。后李文杰尸首将于午市悬挂,以示警戒。若仍有人要践踏我朝律法,本官也只能秉公办事。刽子手,行刑。”郑州扔下犯由牌,没有允诺民众多余的无关请求,也不打算向任何修道者做出妥协。好像他真的只是秉公办案,仅此而已。只是一个迂腐的凡人官员,死板地按照凡人中的律法判案,仅此而已。
一个无法令所有人满意的决定——民众被驳了情愿,修道者被下了脸面,却也能令所有人松口气的决定——罪犯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此外没有人会再受波及。
李文杰的头颅应声落下。
随着事件落下帷幕,围观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散了。留在现场的,也就鬼谷门的修士,他们静默在原地,对着李文杰头颅斩落的方向,看着有似惶惑无助。
“孩子,乖,不痛,师尊带你回家。”方才主事的长老仍抱着手中的尸首,苍老的声音微弱犹如呓语。
京狸垂下眉。
郑州本可让血饮留着这些人性命的,只是为了激化民众与修道者间的矛盾,他没有这么选择。京狸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她,也没有选择阻止。
是不是只要选择了守护一些人,就意味着一定要牺牲另一些人?
李文杰背负了自身的仇恨,并且作为掌门继任必然要担负起自身宗门的责任,他不能是仁慈的,也不能是弱小的。他选择牺牲在他看来没有价值的,与他毫不相干的凡人。强者向他挥刀,于是他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