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跳动着,这钟表应该是无声的,可苏杨觉得着指针就像包着棉布的小锤子,一下下地捶在石板上压力也让,周围的空气背挤压地一颤一颤的,可那声音偏偏被棉布吸收了,关在了黑屋子里。
苏杨想起高一那一年,他的沉默寡言,孤僻不合群等种种表现让班主任担忧不已,那时候他们学校还没有心理老师,班主任劝解、开导了他好多次,他还是没有一句话。班主任提出让他家长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还给他奶奶打了电话。可惜他奶奶根本不懂这些,只跟他提了一次,就被他坚决地拒绝了。在他的潜意识中,看心理医生,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连大学的心理公共课他都很抗拒。不是说他认为这些没有用,而是他无法去剖析、面对自己的内心,连自己都不可以,更别说给别人看了。他没想到江栀能主动来看心理医生,这说明什么?是江栀的痛苦已经巨大到不得不求助于心理医生,求助于药物,还是江栀决定面对自己的困境,把自己撕开再缝合,在无尽的黑暗里寻找一线光明,在无边的绝望中寻找一点生机。苏杨很佩服江栀,应该说他一直以来都很佩服江栀,此刻则更加升华了,从这佩服中又生出一丝难言的痛,她那么柔弱,似乎一碰就碎,可是又那么坚强,打碎了也能再拼起来,粉身碎骨了也不会零落成泥,而是在一团模糊血肉中种下一粒种子,生出一个更强大的江栀来。他为她骄傲,他也替她痛。
正在胡思乱想,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把病历卡交给苏杨,让他去门诊取药。
门诊大厅已经人头攒动,各个队伍都排的挺长,人们茫然而焦虑,有的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有几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坐在长椅上,表情空白而呆滞,大厅里突然一声呼喊,一个病人模样的女人奋力挣扎着,衣衫不整,嘴里骂个不停,几个家属抓住她的胳膊,狼狈而尴尬。
苏杨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想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表情,了解他们为什么而烦恼,又想赶紧逃离这里,而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一天才刚刚开始,这才不到八点,每一个人都得继续煎熬下去。
药取到了,轻轻的两盒,却沉甸甸地坠着他的手。劳拉西泮片和盐酸文拉法辛缓释胶囊。他把它们托在手心里,像托在烫手的山芋,也像拖着微渺的希望。
苏杨回去的时候,江栀正在门口等他,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色。苏杨接过她手里的病历本,替她拿出帽子、围巾,看着她一一穿好,又替她裹上大衣,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到停车场,一直到坐进车里,苏杨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点,慢慢地开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