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清无知无觉的耸了耸肩膀又说起了从前。
“这几年我想起小时候,才发现小时候我总无理取闹欺负你,实在该跟你说句抱歉。”
“这几年我也经历了许多,好多事信上不能尽述,不过,终究还是要谢谢你肯给我回信。”
“你都不知道,那两年你的回信对我多重要,那时候我被关在院子里,又要学女工,又要学弹琴,你是知道我的,我这手爬树掏鸟舞刀弄枪还行,根本干不了这精细活。”
沈玄清搓了搓掌心的茧,似乎想到什么趣事,脸上带着笑意继续说。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穿着广袖纱裙背着我娘偷偷舞枪,那枪一下把我半截袖子卷进去了,我气的要死,把那半截袖子直接撕了,非要我娘把我以前那些男装都给我拿回来,我娘怎么都不肯,还跟我说衣服都扔了,以后不许我舞枪弄棒,没个女孩样,将来要怎么嫁人。”
“哎。”
沈玄清说着叹了口气,也不是多愤怒,只是脸上有些许无奈。
“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所有女娘都一个样,我看京城那些娇小姐们过的也没有多快活嘛,胆子还小的要命。”
“你知道吗?她们听到郑家那头肥猪被我折断胳膊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有个小姐被我点了哑穴竟然哭的晕过去了。”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女娘。”
宋凡之想起那日他在公孙夫人的屏风后,听她不卑不亢的护短,又想起那些被他锁在盒子里的信件,记忆一下又被拉回了自己刚上京的那一年。
那时候,母亲去世没多久,父亲受诏入京,紧接着娶了长公主,又升任了右将军,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有他像个孤魂野鬼看着这热闹人间。
与其说是自己帮她度过难熬的日子,不如说是她让自己在格格不入的京城,能借着一封封信,偷得片刻时光回忆起母亲尚在的日子。
忆起旧事,宋凡之难得有了几分心软。
“这些闺训不过是男人们用来辖制女人的工具,不学也罢。”
沈玄清闻言犹如醍醐灌顶,细细咂摸一番后,抚掌笑道。
“阿郎真乃一言之师!”
宋凡之一愣,小时候母亲总喜欢在门口一声一声的唤他阿郎,让他乖些,让他别乱跑,让他快快逃。
真是许多年无人这样喊他了。
车速慢了下来,远远的有人声传来,宋凡之一下惊觉自己又溺到了往日时光里。
宋凡之刚泛起些神采的脸,下一瞬又冷静下来。
他不由的又怀疑起沈玄清。
她莫非是想用旧事勾起旧情,等瓦解了自己的防备再寻机行事。
宋凡之忖度着沈玄清的动机,往外看去,景国边城已在眼前。
必须尽快让沈玄清离开。
宋凡之放下帘子,脸色带上几分严肃,低声道。
“马上要入镜州了,一会队伍停下了,我去找金波儿说你开罪了我,你借机速速离开。”
沈玄清一下急了,一把握住宋凡之的手腕道。
“你若想甩开我,我自会寻其他法子营救你,到时候必然风险倍增,对你半分好处也没有。”
宋凡之看了看紧握再自己手腕上的手,皱着眉头,没有让步。
“你信我一次!”
沈玄清语气里带了急切和恳求。
宋凡之冷冷的看着沈玄清,拂开了她的手。
此时已有人推门来喊,说是让他们下车步行入景。
宋凡之率先下了车,沈玄清想了想,咬了咬牙,拂乱了头发,才下了车。
金波儿刚下车,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而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玄清一眼才道。
“走吧。”
宋凡之忙上前一步道。
“金使,且慢,这狗奴才实在可恶,我当他忠心相随,却不想他竟是在陈国犯下死罪,拿我当成垫脚石,想借我开脱升天,此人我断不敢要了,还请金使让他速速离开。”
宋凡之自认这番说辞既能干净利索的甩下沈玄清,又能塑造一个窝囊糊涂的世子形象。
可等他说完,那金波儿非但不答,反而嘲弄的回头望向自己身后。
宋凡之心下一凛,回身去看。
只见刚刚还在车上对自己横眉冷眼的人,此刻却发髻微松,衣裳不整,一脸感动的看着他。
“奴才知道世子仁心,不想拖累奴才,可奴才已经是您的人了,这辈子是生是死,奴才都愿追随您,求您莫要赶我走。”
沈玄清边说,边抬手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宋凡之闻言一时愣在当场。
“我金波儿也不是这乱打鸳鸯的大棒,两位就不必在我面前演这生死相随的戏码了吧。”
金波儿色眯眯的看了沈玄清两眼,这才悠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