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都上京[注2]
“青、客、帮——竟然又听到了这久违的名字。”一身胡裘、至尊无上的男子玩味地咀嚼着三个字。
帐下,是那个庸碌无能的刘纪元派来的使臣,腰圆猪肚,和他的主子一个样子——不堪入目。素闻北汉刘氏与鲜卑慕容氏盛出美女,但比起中原女子——辽主下意识看了眼安坐在身边不远处的一身汉服的女子——这中原的江山就好比中原的女子,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一勾刀削般的薄唇,冷酷而野性,磁性嗓音用只够两人听到的音量道:“侧妃,本王本不想为后汉刘纪元扶不起的昏君耗费太多我辽国的战力,却没想到,多年之后,你的这位不会丝毫武功的故人之子,还真是给本王颇多惊喜啊!”男子俊美嗜血的胡眸回视,一身汉服的女子抬眸,那竟不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五官甚至还没有辽王长得美,发鬓还有些白丝,但那一眼看过来,即便没有笑意,就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辽王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一顿,道:“传本王号令,着两院、八部于三日内抵达燕云十六州,本王倒想亲自见一见这位后周于荣……是否也如其父于威一般!”犹如王者般霸气的男子一甩黑锻披风,跨上战马,黄金铁骑马踏冰原……
剑,挥断了沙场胡月,马嘶,践踏着北国江山。阴险奸狡、出尔反尔的辽人背弃与后汉的盟约,重兵退回大辽入口幽云十六州,北周军趁凤凰旅败退,汉辽联军军心大乱之时,向后汉发起猛攻,三日中,后汉军丢盔弃甲,周军直逼后汉皇城晋阳。
北周节节逼近的战报不断从幽云州传来,唐制汉宫中,高帽褐衣的内侍在皇宫禁院里来回奔跑,溅起一路白雪。黄昏的夕阳为这冰天雪地里的后汉皇城打上一层血色。
琼雕玉琢、奢华昏暗的宫殿里,后汉国主刘纪元疯怒到爆出血管的枯手正死死捏着那柄象征着权力的黄金宝剑,“你说于荣……于荣……!”那个通传内侍颈间喷出一道血口,血红溅了满地。
“皇上,息怒……”宫殿中,北汉众臣们抖抖瑟瑟地跪了一地。
“于荣……于荣!”刘纪元偏狭阴鸷地睁眸,本以为有大辽国为后盾,却没想到……没想到!
“父皇!”这时,从殿外走入一个颀长的身影,男子一身明黄太子服,玉面修儒,长身玉立,他快步走至疯王刘纪元身前,隐忧地皱眉道:“父皇。”
刘纪元一瞬回神,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似哭似笑:“崇玥!崇玥,来,陪朕即刻去上京……务必要求得大辽父皇的出兵!”
“父亲……”男子悲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国君怎能将一国命运依赖于一个他国呢?
刘纪元根本没有听到刘崇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朕有辽军……朕有辽军啊……崇玥,你替父皇去一趟上京!一定要让大辽加派辽军,再多的岁贡也不在话下!”
崇玥太子叹息一声:“父亲,当年勾结辽人、出卖中原的后晋石敬瑭的下场犹在眼前,此时怎可一再依附辽王?纵是此次兵退后周,他日辽国对我北汉的奴役只会使北汉陷入更万劫不复的境地。此时,杨继业与杨家军镇守晋阳关,应当交还天牢里的令公之子杨破军虎符,让他们父子互为支援,鼓舞我北汉士气,牵制后周大军,方能阻挡于荣宋胤的进攻之势啊……”
这时,一个抖抖瑟瑟、猪脑猪肚的男子一脸掐媚地笑道:“皇上,不如就让下官前往辽国,上次辽使索要的便是我朝逆将杨破军的人头,不如让下官带上人头,前往辽国求兵?”
崇玥太子大怒回首,看向那个卖主奸佞:“卢善恒!你休要谗言魅主!父皇!杨令公之子杨破军一死,杨家军必反!届时,北汉再无可用之兵将,便真要亡了!”
卢善恒奸笑道:“太子殿下是因为与杨破军有旧才如此说吧?可一个杨破军比起北汉向辽王借兵这等大事相比,孰轻孰重?”
“朕准!朕准!来人,还不速速取来杨破军的人头!”
“父皇!”崇玥太子惊怒跪地,“杨家一门三代,忠心于我北汉,若只因辽使滋事挑衅,就杀我北汉忠臣,岂不让天下忠臣寒心,纵是辽国因此出兵,但我北汉民心向背,他日又有何人敢为我北汉效力?”
“来人!还不将殿中卖主求荣的逆贼卢善恒擒下,打入地牢!”崇玥太子转身回袖,不怒自威,“此我北汉危急存亡之秋,若还有人妄图谋害忠臣,趋附辽国,犹如此阶!”刘崇玥腰间“含光剑”出鞘,脚下玉阶已生生裂为两段。
“刘、崇、玥!”刘纪元怒极大吼,“你!”
“父皇,但凡崇玥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后周于荣踏入晋阳半步!”男子说着一甩披风,出得大殿……
晋阳皇城,残阳如血。城外炮火连天,城内,琼雕玉琢、奢华空暗的宫殿里,后汉国主刘纪元颓废地坐在龙椅上,稀疏萎靡的额顶昭示着早已被酒色阴谋掏空了的身子,而他颤抖到爆出血管的枯手正死死捏着那柄象征着权力的黄金宝剑,地上,还残留着一滩发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