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依姐!回来上课了。”
央宗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方宁静。
丹增抬眸和窗外站着的房依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瞬,他漂亮的黑眼睛又毫无情绪的垂下。
“——嗯,来了。”
房依伸手将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有些尴尬的转身朝活动室走去。
接到教务处通知,学校由于疫情原因延迟开学了。她有了更多时间教村民们读书识字,每天白天认真上课,晚上也早早回房间勤奋备课,考虑到课堂上大朋友、小孩子都有,课程内容既要通俗易懂、形象生动又要兼顾趣味性,房依拿出了一百分的诚意和努力。
无奈处在高原的这座小村落,然日卡村的硬件设施实在跟不上,在她奋笔疾书写着手里的教案时,突然啪地一声,村里又停电了。
估摸着这会儿舅舅一家应该都在客厅休息,她努力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摸索着扶梯下楼找蜡烛……
隐隐看到扶梯尽头有个高大的身影,她想也没想就大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乃西,帮姐姐找根蜡烛。”
一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大手,直到触摸到他中指骨节处的伤口,闻到那股熟悉好闻的藏香……
她下意识想甩开,却被对方稍稍用力反握住……
接着,感觉到他微微垂下头,声音低低沉沉,又富有磁性:
“——我是丹增,你不要怕。”
丹增牵着她在黑暗里穿行,自如避开所有障碍物,他的眼睛仿佛有红外线感应,与行走在明灯下一般无二。
直到成功打开柜子找到两根蜡烛递给房依,他也依旧没有松开手……
房依接过蜡烛,触电一般弹开那双紧握的大手。
说完“谢谢”以后,还没来得及听到丹增的回应,她也像在黑暗中装了一双透视眼,蹭蹭蹭跑上了楼……
这是房依来然日卡村失眠的第二晚,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睡着……
梦里,她掉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沼泽,越是挣扎,身体越是不受控的往下坠,生死存亡的瞬间,一双大手从天而降将她拉住。
抬头一看,是丹增那张绝色的脸……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真得走了,还没能从一段情伤里痊愈,害怕又掉进另一个深渊……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此时正是凌晨4点。
刚推开窗户往下看,正在树底下趴着的热醋就冲她大叫,“汪汪汪”叫的她心烦意乱。
院子里,乃西和舅舅正在赶牛,一头头牦牛乖乖站在大门口,饶有次序的先后往外走……
乃西看到她,质朴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姐姐,是我们赶牛吵到你了吗?”
“没有呢,睡不着起来看看”,房依突然在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
“——舅舅,等等我,我穿上衣服跟你们一起去放牛。”
舅舅抬头朝房依笑了笑,神情有些意外:“窝不去呢,乃西一个人去。”
“那乃西等等我哈,把热醋关好在院子里,我下来怕它咬我。”
房依直接套了件羽绒服就跑下了楼。
外面好冷啊,房依将宽松的羽绒服紧紧扣住,裹成了修身款,却仍感觉到寒风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钻。
不知已经走了多久,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成群的牛在耳边哞哞哞和乃西时不时将鞭子甩在地上的声音,她止不住哆嗦着问道:
“——乃西,还有多久到牧场啊?”
乃西回头看她,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但仍能想到他脸上一定又带着熟悉的笑容,他的声音很轻快,仿佛再走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姐姐,还早,还有个把小时才能到嘞。”
房依不再吭声了,得为剩下的这个把小时保存体力。
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眼前的景象逐渐开阔清晰起来:
不远处的雪山泛着银白色圣光,区别于想象中绿油油的牧场,放眼望去,草地辽阔无边,望不到头,但颜色却是一片枯黄。
房依蹲下抓了一把手中的草,两个多小时的步行让她止不住的气喘吁吁:“牛牛们喜欢吃这个?”
乃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疲惫,仍旧笑容明朗的点点头:“嗯。”
那表情好像他就是那群牛牛中的一员,对枯草的喜爱毋庸置疑……
乃西将成群的牦牛赶到枯草最盛的草场中央,又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简陋棚子里生火,等布置好一切才走到帐篷外喊房依:
“——姐姐,快到帐篷里头来,里面暖和。”
此时,太阳正从雪山顶上缓缓上升,素白的雪山被渡上一层神圣的佛光,一点一点的,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越升越高,佛光越铺越宽,慢慢的,逐渐弥漫到草地中央,到牦牛身上,到帐篷顶,到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