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连老天爷都不想看到这个场面,于是扯了把肥厚的云朵将自己深深的藏了起来。
一丝风都没有,天光也是黯淡的。
整个刑场四围十分的安静,不管是被俘虏的风族人还是做为征服者一方的海因斯坦人,都只是静静看着那高耸的刑架,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眼神之不同。
刑台之外,慕羽收回了望向那刑架的的眼光,平静的绽开个笑容:“义父,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兄弟。”
平静的就好像事不关已一样。
与他同样将目光撤回的慕凯听到这句话,蓦得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过来。
和台下的这些人相比,他是唯一清楚眼前这个“叶天”的身份的人,无端就是痛恨,为什么你要为他而死?
为什么就不肯为自己而活!
慕凯就那么直视着慕羽,看着慕羽的眼神里有怜惜,有怨怒,更多的是责备。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回来?”这句话,他一早就想问,却只到了这时刻才真正的问出了口来。
慕羽轻轻笑了:“二哥,万般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重新站在这里吗?”
慕凯道:“你为了那个叶天还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可是,那个叶天会领你的情么?还有你的那个妻子和孩子怎么办?”
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
慕羽伸出完好的那只左手,搂住了慕凯。
慕羽的眼望进这个在世间上唯一的会关心自己的,自己知道的这个人,轻轻道:“这个问题,二哥,当日你不是已经问过我的了吗……”
慕凯向后退了一步,终于任由他搂住自己。他有感觉,这一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于是,也伸出双手,将慕羽揽了揽:“傻子。都是傻子。”
慕羽的声音极轻,就在耳畔低语着:“二哥其实是最疼我的,我早该知道的。可是二哥你一直装得好凶,好严厉,骗得我好惨。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其实,”他蹭蹭慕凯的胸口:“二哥,其实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惜我到那时候才发现到。二哥你心真是软,会给人欺负的……”
慕凯什么也没得说,只是将他揽得更紧:“老三,你就是这么弱才会给人欺负到头顶去了……”
他这样想着,感觉到胸口的衣襟有些微的湿意,于是伸手捧起了慕羽的脸:“不怕死了的人,哭什么呢?”
慕羽浅笑:“嗯,看到二哥就想哭呢。我一直以为我最喜欢的人是大哥,可是,第一个抱我的人是二哥,喂我吃饭喂我喝药的还是二哥,打得我满地找牙的还是二哥……好的不好的统统是你,我还没有还呢……不过,”
他松开慕凯:“二哥,我得走了。”
转身,任由海因斯坦的士兵将他押向刑台。
慕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已变成了石像。
他看着慕羽,不,那是叶宇。
如果说刚才给他揽在怀里的青年是慕羽的话,现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镇定的青年就只是叶宇,游域前御主叶旋的长子叶宇。
一步一步,稳稳的踏出,一步一步,步向永恒的死亡。
慕凯听到远远传来:行刑。
他退后一步,看到那刑台上给牢牢绑缚的青年似乎回了下头,轻浅的笑意还在唇边绽放:“二哥,保重。”
随着刀锋森冷,刑台之下恸哭之声响彻云霄。
再一次的推动了历史洪流的那两位老者都不在场,而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却是那个最不愿意站在这里的慕凯。
这些风族人,真的知道被绑在这里受刑的人是谁吗?
把叶天与叶宇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但是,他们却不能!
他们以为,会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御主大人,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缕安静的有些过分的风……小宇,你说,要是有来生,你还是想做我弟弟,那么便不要等到来生啊,我现在其实真的很想冲上去,将你解下来……
可是,远处刑台上的青年眉眼凌厉,这一刻是叶天附体,再不是我的弟弟,永远不是了。
同一时刻,孟德尔离宫。
以质换质,给柔平抱在怀里的叶天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喃喃唤着:“哥……不,不要……。”
珍珠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经睡熟,小小的手紧紧的相互握在一起,那份不舍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着:“我们同来同去,谁也不要想把我们分开!”
在多少年前,他们的父亲与叔叔也曾经这样子的拉着对方的小手,一起许下诺言:一同来一同去。
可那小时候的童言无忌,最终化为一场虚梦。
珍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远方的刑台。
凌迟,寸刀寸剐,是何其的残忍。
慕凯于是将她与小小的孩子一起强迫性的带到了距离刑场的最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