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敢做什么盗窃的事。
唯一的一次，是小时候为了去厨房偷喝一口王氏阿母亲手酿制的桂花酿。
后来才知那是为了阿父生辰宴特地准备给客人的。
被发现后叫去问话，就因为开口的第一句狡辩，当场暴露。
结果就是，罚抄了许久的书。
可如今，我竟要大着胆，去偷皇帝的机密。
「前些日王上给我的书文，今日便要还了。」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神情严肃地看着我，竟叫我心里直直打鼓。
但好在这一年多来，为了在这皇宫好好活着，我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偷喝桂花酿，却忘了嘴里香的小女娘了。
一切对我，游刃有余。
由于目前整个昌国形势紧张，皇帝近日一直忙着和朝中大臣们在承明殿议事，已经两三日没有回御书房，而是直接在那边处理公文，事后再回寝殿。
他们二人见我手里拿着书简，又想着皇帝对我一直以来都特许不用阻拦通传，便恭敬地让了路。
皇帝是极喜欢看书的，而他怕我无聊，也曾挑了一些书给我看，还要我看了，批注了再还给他。
当然，其他妃子也是给了书看的，但至于看没看，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我是来御书房最勤奋的那个。
虽然这次数，五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
按照盛珏辰所说，皇帝喜欢亲手绘制各种图纸。其中的宫内兵力部署图，对于这场战役至关重要，若是到手，那便有如蛟龙入海，势如破竹。
而我，就是他这次取胜的关键。
可我不仅仅是为了他。
我是为了自己能够摆脱王后的身份。
为了摆脱这里的一切禁锢。
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背叛一个不爱我的人，就是我的理由。
可没想到的是，我和阿辰的事，竟被皇帝发现了。
***
就在我早晨让雨棠把部署图偷偷拿去交给阿辰后不到半个时辰里。
东窗事发。
一切有如雷鸣电闪后随即而降的倾盆大雨。
来势汹汹，猝不及防。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皇帝一身戎甲地来到我的寝宫，想来便是今日要亲自去平定民乱了。
身边随行的内侍官宣读完废后谕命，死寂的王后寝殿里，响起的只有他这一句冰冷的话语。
或许很多王后听到自己被废，都会是又哭又闹的。
可我却像是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一般，对这一切都予以默认了。
我的脸上没有泪。
更没有悲伤。
对一个不爱我的夫君，这一些反应，大概都是违背自己内心的。
我问他，「雨棠呢？」
我突然意识到，雨棠还没回来。
内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惊慌打乱了我方才的冷静。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雨棠没有回来。
「助纣为虐的贱奴，死不足惜。」
内侍官的话如同锥心刺，一词一句戳在心头。
「我不相信。」
我忍着泪水，双眸怒视着他。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身后一行人抬了一样东西进来，放在了我身侧。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犹如魔怔般急忙爬过去，掀开了一角白布。
那双平日里为我梳头的，偷吃蜜饯的，戴着从小阿母送给我的银铃镯的温暖小手，竟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他不杀我，却让我痛不欲生。
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人在悲痛至极的情况下。
没有哭出的泪，也没有能喊出来发泄的哀嚎。
只像出水的鱼，张着嘴，既不能呼吸，也无法呼救。
雨棠头上的血迹弄花了她可爱的脸蛋，不管怎么抹，都擦不掉。
「雨棠，你不是说要我听你的故事吗？」
「我听着呢。」
「你快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