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立在屋前，本欲推门进去，又忍不住转身深吸了几口气。
里面听到动静，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喙决断力的声音传来。
“还不进来？在外面杵着做什么？”
被发现了，她蹑手蹑脚推开门。
高阳王陆广询同王妃坐于上首，陆淮启也在屋中，因为事涉皇家并未让丫鬟奴仆在屋内侍候。
见兄长也在，她放心了，若是捅了娄子，兄长定会护着她。
攸宁径直走到陆淮启身旁落座。
高阳王陆广询征战沙场十几载，即便已多年未战，默语不言时身上仍带着无形的杀伐之气。
他极力缓了缓脸上的神色，开口道：“宁儿，今日的事娘已经同爹爹说了，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与爹爹听，记住诸事务尽。”
攸宁点点头，又回忆起当日的情形。
“那日向五皇子行窃的人是黑衣着身、黑巾敷面？”她说了大半天，高阳王却率先问了那个黑衣人。
攸宁点点头，“是”。
“白日里行窃多是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之中，如此招摇的窃贼，倒是头一回听说。”陆淮启的话似有所指。
高阳王对此未置己见，而是继续问道：“宁儿，你追上那黑衣人后可曾查看过他的样貌？”
“不曾见过。”
她当时光顾着同薛秉昀算账了，哪儿还能想到这层。
高阳王沉吟了一刻。怎么可能这么巧，如此古怪的窃贼，还偏就偷到了微服出行的皇子头上。
只怕那日五皇子不只是钱袋被偷那么简单。
“爹？”攸宁见高阳王半晌不言语，心下竟忐忑起来。
高阳王神色未松，却对攸宁宽慰道：“无妨，想来那日不过是碰巧罢了。以后再遇此事，切不要再莽莽撞撞，女儿家当街捉贼像什么话。”
王妃在一旁听着，倒是被提了个醒。“宁儿，那日当着绪王殿下的面，你该没有失礼吧？”
这一问实在是一针见血，攸宁心有惶惶，如临大敌，今日横竖是躲不过了。
她声如蚊呐，心虚得不行。
“也没什么，只是我还踢了他一脚，将他摔到了地上……”
王妃呼吸一滞。
“你这孩子！”
攸宁小时确实是个任意妄为的性子，因求着将军府上的武师习得了些武，瞧见欺凌弱小的孩子便以暴制暴，谓之以“惩奸除恶”。
这些年来，她的性子愈发沉静内敛，可没成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兴致起来竟当街打了个皇子。
王妃觉得脑袋像小鼓敲似得闷声响，她出声训斥道：“你小时便打过他，那时尚且可以推说是小孩子家玩闹，如今又能寻什么说辞，无论如何，那也是个皇子！”
高阳王亦觉得此事颇有些棘手。
绪王若是不深究还好，若是紧咬此事不放，那倒是十分难办。
攸宁知道兹事体大，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声音低怯地认错：“爹，娘，女儿知错了。”
陆淮启也起身劝说。
“爹，娘，那日宁儿也不知人是绪王殿下，不知者不罪。且殿下今日来也未曾提及此事，想来不会同宁儿一个女儿家计较。”
“这丫头迟早得被你们惯坏！”王妃生攸宁的气，却还是不忍心责罚，只别过脸去不愿瞧她那副可怜样儿。
陆淮启忍不住苦笑，却又不敢反驳。
谁不知道家中最惯攸宁的正是他娘亲自己。
高阳王敲了敲桌案，冲攸宁低声一喝：“起来，才对你说了不要莽撞，谁让你跪着了。”
攸宁怯怯地站起身。
“事已至此，今日之后此事就此揭过，谁都不得再提。宁儿这几日不得出府，那日跟去的几个奴仆务必好生敲打一番。”高阳王语中带了不容置喙之意。
如此，这事就算暂时了了。
王妃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对陆淮启道：“带你妹妹回去，夜里地上凉，记得让丫鬟烫烫巾子给她暖暖膝盖。”
“孩儿晓得。”
娘亲话语间满是关切，却怎么就是不肯正眼瞧她。攸宁偷觑一眼，垂下头。
依娘的性子，怕还要生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气。
都怪薛秉昀！
这边陆淮启应下后，偏头向攸宁使了个眼色，两人向爹娘行礼后，攸宁就跟着陆淮启一起出了屋。
陆淮启一言不发走在她身前，眼瞧着是要随她一同回云水轩。
待两人出了东苑后，攸宁叫住兄长。
“哥哥不用送我了，统共也没跪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淮启转过身，脸色算不上好，“以后少与那人往来，他绝非心思简单之人。”
忆春和沉轩候在一旁，他不好直说五皇子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