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酸痛地醒来，发现自己面对着石壁。我以为自己回到了缝隙里，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睁大眼睛翻了个身，看到张起灵在火堆上煮挂面。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回挂面。我花了点时间重启大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从雪里挖出来了，检查了一下，背包他都帮我拎过来了，烟没有。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说，“我欠你两条命了。”
“顺手罢了。”张起灵淡淡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我愣了一下，问道，“陈皮阿四……？”
张起灵抬眸和我对视了一会，好像在试图理解我想问什么，然后说：“我没见到他。”
“真的？”
“真的。”
“你不是要杀他吗？”我小心翼翼道。
张起灵微微蹙眉，似乎又在努力解读我希望他给出什么回答：“他迟早会死的，他进去的那个通道，被水没住了。没有现代化的潜水装备，他绝对出不来。”
“真的？”
“你要去救他吗？”张起灵反问我。
我木了一下：“……你救了我，我怎么好意思坏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说起来很复杂，你可以理解为，陈皮阿四要我去吴邪三叔那里当卧底，但是吴三省又给了更高的价钱雇我当陈家的卧底。”张起灵回答。
这回答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思绪一片混乱：“……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我们的卧底的？”
“我们下西沙之前，我就是吴三省的人了。”张起灵把挂面拿下来，似乎煮的时候没想到我醒得这么快，和我对视一眼，往包装盒盖子里挑了几坨面，递给我。我死气腾腾地接过来，如果我早知道他是卧底，我非跟他拼命，可是现在这个状况，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起灵自顾自吃面，我没有筷子，把嘴凑上去像咬花卷一样咬面坨。休息片刻之后，张起灵扎了一个肚兜一样的布袋，出去看了一下，说风停了，然后在我疑惑的眼神下把那个破布做的袋子套在我四肢上，一提那拉绳我就悬空了，他顺着劲儿扯着带子往背上一扛，我像袋鼠妈妈肚子里的小袋鼠一样被他卷吧卷吧背在背上就走。
张起灵没有全盛的状态，我们尴尬地一路无话，可能是因为在雪地里冻透了，我发起了烧。我没有告诉张起灵，经过大概半天的脚程，人声终于密集起来了，我们到了小旅馆。我迷迷糊糊地听他办好了入住，然后跟着老板去了房间。老板似乎对我们这样战损的探险者见怪不怪，倒是几个年轻的游客投来异样的眼光。张起灵进房之后，先把我扔床上，说，感冒了就不洗澡了，早点休息，明天再换药。
我头太晕了，眼睛都不睁开，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大概八九点醒来，感觉就好了一点，果然我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发现自己被盖好被子了。我扭头看一眼，张起灵定的双床房，他还睡在我左边的床上，背对着我，没有动静。我爬起来，想着还是去浴室稍微擦一下舒服一点。但是我虽然好了一点，全身还是都使不上劲，更不要说腿了。我尝试了一会，最后还是在蠕动过去和吵醒张起灵之中厚着脸皮选择了后者。
张起灵扶我进了浴室，给我搬了个凳子，然后把毛巾递到我手上，带上浴室门回去睡觉了。
我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认真洗澡，把头也洗了，一边吹一边想接下来的对策。我肯定是要回长沙的，虽然陈皮死了（算是吧），但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死了。如果我一个人回去了，那他们不猜疑是不可能的，我没办法武力征服那么多人，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他们。四阿公和他们仨去别的地方了，但安排长沙有事，我刚好受伤不方便行动，所以我们分开，我回来了。四阿公去哪了？不能说，怕走漏风声。
我在脑内排练着应付下面各怀鬼胎的人的问词，吹干了头发。如果按这样做的话，一群真正在找机会夺取陈家的人就会因我薄弱乘虚而入，更不要说一旦住院，我在盘口无人稳定运行的期间内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
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轮椅，我们在二道白河坐上了往市区的长途客车。
“你要不要去医院？”张起灵在车上问我。他知道我这一进去很难出来。
我摇头说不去。我没有任何司机的人脉，火车不让携带管制刀具，于是我们只能直奔机场。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救我腿的方法。”他一边推着我排队托运，我就说道，“飞北京。”
张起灵到机场之后全程听我指挥，他没有吭声，似乎就跟着我瞎跑。
“你下面要去哪？”我问他。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目标。”
“那你跟我走吧，养养伤养养人，不会收你钱的。”我心里盘算着不能让我个残疾人推着轮子上去，于是哄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