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尤静娴举目凝视着甄嬛,恰如一抹粉色的春意停驻,全不似她此刻语气的微凉如霜:“自妾身嫁入清河王府以来,一直得王爷敬重怜惜,京中府中都盛传妾身与王爷伉俪情深,连侍妾都是妾身怀世子时自作主张为王爷纳的。有了澈儿后,王爷待妾身更胜从前,连妾身都觉得,今生能得以伴在王爷身侧,是妾身最大的福分。”
甄嬛淡淡地挑了挑眉,似是玩味道:“六弟与弟妹情深意重,这可是做梦也求不来的福气,宫中何人不艳羡呢?”
听到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尤静娴仿佛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唇角凄微的苦笑似零落的花朵,沉吟道:“可那年中秋家宴,妾身偶然看见皇上看娘娘的眼神,和王爷看……那种眼神是妾身从未见过的,更不敢再放任自己疑心下去……再疑心,王爷便是滔天死罪。”
甄嬛眉目盈盈地看着他,似乎好奇,又似乎兴致勃勃,直到尤静娴不安地缄默,方才温婉笑道:“孕中本就多思,本宫是过来人了,弟妹也非初次有孕,合该留心的。”她刻意咬重“弟妹”二字,略微低沉了嗓音,“弟妹既嫁入皇家多年,理应明白生存之道。正所谓疑心易生暗鬼,很多事,你愈多想,愈害怕,就愈加容易被人察觉生事。就譬如本宫,虽忝居诸妃之首,位高权重,但若紫奥城中的人与事日日都要掂量揣测,盘根究底,本宫岂能像如今这般安享福寿?所以,不多虑者,方是智者。”
尤静娴微微蹙眉,大有忌惮之色,望向甄嬛颇为凛然道:“但愿如此。若此事当真,必定会为王爷招来杀身之祸,不堪设想。”
甄嬛拨弄着手指上滚圆碧绿的翡翠珠子戒指,不禁微哂:难不成尤静娴心心念念玄清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儿,就要所有人都这般想么?尤静娴不去怪自己的丈夫用情不专,反而觉得她勾引玄清不成?这一副横眉冷对如临大敌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本宫可听糊涂了,好好的说着话,六王妃怎么还动了气了?”甄嬛故作惊讶,不知不觉将弟妹换成了六王妃,“本宫说过,六王妃是孕中多思,如今看来这情绪也有些不稳了,正巧在宫里,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
尤静娴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极欲在她面上寻出任何一丝破绽。而甄嬛,只以略带好奇的笑意相对,心头却是无限嘲讽。
良久,她轻轻叹息,起身道:“不劳娘娘费心,妾身无碍,只当是妾身孕中多思了吧。妾身如今是王爷枕边人,许多事除了枕边人,外人是瞧不出来的。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妾身一定万事以他为先,决不让王爷置身危墙之下。”
甄嬛盈盈含笑,示意槿汐送客:“夫妇之道,这是应当的。除了至亲夫妻,旁人又如何会将六王的安危放在眼中呢?本宫在紫奥城这些年,见多了独善其身、各奔前程。话说回来,这许多事只有枕边人能看得清,许多人,也只有枕边人看得重。王妃觉得可是?”
言外之意,别以为谁都拿你家那个清河王当香饽饽,本宫根本看不上眼,别自作多情了。
尤静娴是聪明人,听罢脸色一白,她似是不甘心地深深望她一眼,仿佛要从她面庞上探究出什么,然而她终无所得,眸中的软弱之情渐渐如雾弥漫,只得起身低声告辞。
“说了这会子话,这会儿本宫又觉得身上不爽快了,就不留六王妃多坐了。”甄嬛浅笑道,“沐黛,好生送王妃出宫去吧,可要小心仔细。”
见尤静娴娉婷婀娜的身影消失于柔仪殿门外,槿汐又端了一碗血燕上前,劝说道:“娘娘说话累了,这燕窝是新热的,娘娘不妨尝尝。”
“不必了。”甄嬛看了看下首尤静娴动都没动过的燕窝,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推开瓷碗,寒声道:“你去查一查,今日六王妃来柔仪殿之前可曾见过什么人没有。”
尤静娴虽然心细,但也不至于真的贸然地来探她的口风,多半是什么人在耳边吹风了。
虽然甄嬛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后宫是一个连影子都容不得的地方,还是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