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孙媳妇出来倒水,将篮子从炕桌上挪下来,换上三只大碗。趁着回里屋的空儿,掀起篮子的苫布看了一眼。
这篮子本来是要给张氏的,被程伊转送给族长,来族长家之前便在里面多放了一条肥肉,那小媳妇见了这么多肉,还有两盒子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族长家虽然不至于挨饿,但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肉了,如今见了肉,恨不得立刻拿去炖了,好好的解解馋。
族长见孙媳妇冲自己点头,面色缓和下来,抽了一口烟袋,道:“既然是生子在城里得了贵人的青眼,那有个童养媳的妹妹就着实不妥了,若是我不替你出头,倒显得我这个族长不为子孙着想了。也罢,我就走这一趟,不过,何忠可是洪子的堂叔,又不太好说话,你们要想好如何说服他,到时候我不反对就是了。”
张氏连连道谢,程伊心中暗骂老狐狸,收了礼不办事,但面上还是笑着说“辛苦老人家了”。
族长带着几人又去了村长家,村长家住着何家村最好的房子,家人也穿戴得更好一些。程伊不禁感叹,看起来古代现代都一个样,当官的总不会缺了钱,至于钱从哪里来的,就不好说了。
村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膛黑红,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不太好惹。一听说张氏要将女儿领走,大嗓门嚷嚷着“不行!不守信用!即便是村长也不能以势压人”的话,族长在一旁咳嗽了一声,示意程伊给村长送礼,程伊翻了个白眼,拉过一旁正在看热闹的村长夫人,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塞进她手里。村长夫人到底是见识过的,见了元宝也没有多惊讶,将银子塞进袖口里,笑着给大家上茶,趁着喝茶的功夫把村长洪子叫进里屋,不一会儿村长出来就改了口,说答应跟程伊他们走一趟,跟族长一样,只是不反对,到时候如何解决还要看程伊和张氏。
程伊心中暗暗咬牙,这些人都好生奸猾,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收了钱眼睛都不眨一下。据说何忠是位更难缠的主儿,这一趟赎人的过程想必不会太顺利。
族长和村长都坐着程伊的驴车,路上还不忘问程伊那位贵人到底姓甚名谁,程伊只说不方便告知,便不多言了。但两人打量程伊的穿着和气度,再加上程伊出手十分大方,便也不疑有他。更何况张氏这一家自从何玉山病死之后便事情不断,张氏本身又有病,东借西借的,给村上和族里添了不少麻烦,他们一家都迁出去,也未必是坏事。
到了何忠家,一行人下了车。大宝二宝跟在程伊身后,小黑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程伊也没空去找,随着族长和村长进了何忠家的门。
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族长和村长都来了,何忠家的大儿媳妇有点慌,先跟族长打了声招呼,又问村长:“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仔细一看后面还跟着张氏,顿时脸上挂了霜,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病得动不了吗?”语气不善,眼神带刀,一看就是个泼妇。
张氏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村长点了点头,道:“先进去再说吧!老叔在家吗?”
那媳妇点了点头,道:“在家呢!刚从地里回来,说要看看化冻得怎么样了。”
“哦哦。”
那媳妇让族长和村长进了屋,对张氏和程伊等人不理不睬,径自先进了屋子。程伊一手搀着张氏,一手领着二宝,大宝在二宝的另一边,紧紧牵着弟弟的手。
何忠家是个大家庭,三个儿子有两个成了亲,小儿子去年定了亲,还有一个刚刚八岁的女儿。两个儿媳妇各自都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媳生的是长孙,今年七岁,何云儿就是给他做童养媳。如今娶个媳妇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何忠家虽然有点积蓄,但子孙众多,娶亲的压力很大。何忠觑着张氏病重何汉生久未归家的空子,将何云儿用半袋米换了过来。一个十二岁的大姑娘,能挑能扛,针线也好,模样又俊,白捡来一样,给全家白干八年的活儿,再让长孙圆房成婚。八年之后,何云儿也才十九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岁数大的媳妇会疼人,孙子也能享福,怎么想这都是一桩合算的买卖。何忠为了这件事,特意给族长和村长送了点小礼,村长虽然是他的侄子,但该表示的意思还是要表示的,这事就这么成了。
如今见族长和村长带着张氏过来,族长垂着眼睛不说话,洪子又给自己使眼色,便知道定是童养媳的事情生了枝节。不管是什么枝节,何忠都打定一个主意,一个大活人,虽然是便宜进来的,但若是不能顶了未来几十年的好处,是绝对不能放出去的。至于一个大活人的几十年光阴到底是个什么价儿,就看双方怎么谈了。
何忠请众人坐下,他和族长是同一辈的人,和族长寒暄了几句,便高声喊着给大家烧水泡茶。
不一会儿,何忠的大儿媳妇带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孩儿走了进来,那女孩儿面容姣好,就是黄瘦得很,跟个纸片一样单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女孩儿手里提着一个大水壶,垂着头跟在何忠大儿媳妇身后,听自己的婆婆说倒水,便举起水壶给好几个大碗倒水。那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