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前堂,李蒙对程伊千恩万谢,若说之前还对程伊有蓄意拉拢之意,到了如今已经彻底的放下了私心,是真心真意想和程伊交好了。
“妹子,不知道你这个药水还有没有?为兄知道这药水无比珍贵,但牵扯到家中老小,不得不舔着脸跟妹子再讨要一些。这热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若是能有这药水备在家中,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程伊皱了皱眉,李蒙极会看脸色,见状忙道:“为兄也是胡言乱语了,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会那么容易得的?妹子只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吧!”
程伊摇头道:“李兄多心了,这药水虽然难得,但想要供大家饮用治病还是足够的。只是这药水有一个缺点,必须是一天之内配出来的才有效,过了一天就与白水无异。所以方才李兄说要留下一些以备后用,实在是行不通啊。”
李蒙恍然,道:“这样好的药却不能久存,真是可惜了。”
“药水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能想办法弄到制冰的生硝,问题就解决了。我听说咱们附近是有生硝矿的,李兄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的硝矿都是官府在管,每年供给国家制造火器和宫廷烟火,留出一部分用来制作民间烟火,还有一部分用作医药,生硝的获取十分艰难,普通人想要获得大量生硝几乎不可能。生硝制冰的方法也是近几年才发现的,但是由于制出的冰数量有限且代价太高,即便是皇室都很少用这个方法。妹子若是想通过制冰来缓解酷热,若是在之前还能搜罗到一些生硝,目前这种情势下……”李蒙摇了摇头。
程伊了然。弄到生硝的希望很渺茫。
“若不是妹子送来了良药,为兄就打算拿家业搏一搏了。这样吧,反正最近我这边没什么大生意,我就继续打探一下生硝的事,一有消息,我就告诉妹子。如何?”
程伊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见李蒙如此说,便顺势道:“李兄也不必刻意为之,只是李兄身在城里,又人脉广博,稍稍留心一下,小妹便感激不尽了。若是没有门路,好在咱们还有这个解暑的好药,勉强也能渡过难关了。”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李蒙非拉着程伊用饭,程伊便也不婆婆妈妈,与李蒙去附近的酒馆吃饭。
两人要了一个包间,何汉生在外头大厅吃,两人便在包间里边吃边聊。因为天气太热不宜饮酒,两人要了两壶凉茶,一边喝茶一边议论如今晋城的形势。谈到晋城周边百姓因为雪灾旱涝灾害冻死饿死热死无数,朝廷的赈灾粮食运过来之后变成了牲口才吃的麸料,各地开的粥棚里一半沙子一半麸料,即便这样仍然有人吃不到。赈灾的银子被层层盘剥,到了最后只剩下几百两银子用来搭粥棚买铁锅,老百姓没有捞到一粒米、一件棉衣、一颗种子,乡下人家吃树皮草根、观音土、易子而食、□□相食,其状惨不忍睹。程伊边听边心惊胆战,直觉得口中的饭食如同嚼蜡,一点都吃不出滋味,反倒是凉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得满嘴又苦又涩。
“朝廷难道不知道赈灾的粮款被盘剥殆尽了吗?”
“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官官相护。粮款刚一出库,盘剥就开始了。满朝廷就瞒着一个人罢了!”李蒙伸手指了指天,义愤填膺道:“可惜那是个糊涂人,每日里只知道吟诗作画,沉醉在温柔乡里,天下的百姓在他眼中,还不如女人额头上的花钿更引人挂怀!可恨我没能在四书上多用功,否则我定要当头撞死在金銮殿的盘龙柱上,让这个昏君醒一醒!”
程伊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心祸从口出!兄长忧国忧民之心,小妹实在是佩服。只是我等小民,管不了朝廷的事。小妹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一路过来,晋城虽然不如以往繁华,但并未看到饥荒贫弱的景象啊!”
李蒙冷笑了一声,道:“妹子啊,你若是出了晋城,往外走出二十里,就知道为兄所言不虚了。晋城的官府更是可恶至极,为了自家享乐,将难民封在二十里之外,一旦有人想闯进来,就是死路一条!你所看到的晋城,不过是一片官府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啊!”
“难道就任由难民自生自灭?”
“不然呢?没有银子没有粮食,百姓在他们眼中不如沙尘草芥,死就死了。倒是不少的人牙子趁机敛财,在难民中选些好的,带进城里调教几天卖了。难民们见有一丝活命的机会,无不争相贩卖自己,命好的,买进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命不好的,被卖进煤窑矿山,不消几个月就被折磨致死,更有那些幼龄男女,被卖进窑子里,或死或伤,一辈子任人玩乐……”
程伊听得手脚冰凉,她实在无法想象外面是怎样的一幅人间炼狱图。
“这几年北辰国各地都有天灾下降,人们都传言说是紫微星生变,天降大祸,要惩戒世人。不管是真是假,总归不是空穴来风。”
程伊叹道:“老天即便要惩戒,也该惩戒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这样的大灾大难,直接承受痛苦的还不是底层的百姓?说天道,天道也确是不公啊!”
李蒙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