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仿似没有听到程伊的讽刺,面色不变,道:“滔天的罪孽,全由我一身背负。二城百姓何其无辜,还请娘子出手,救万民于水火!”
程伊冷笑道:“你们打的好算盘!若是此事成了,既可以兵不血刃收复了二城,又能减了你张良身上的血债,当真是两全其美!”
张良依然面色淡然,坚持道:“还望娘子成全!”
成全?程伊心中冷笑,自己一家难道是欠了他们吗?青环为此身受重伤,自己全家隐姓埋名,如今却又要来拿这么大的事来予取予求,简直是人心不足。
程伊面结冰霜,厉声道:“张先生,请你转告皇帝,我既然能为常人不可为之事,自然不会被世俗羁绊。我本是小小女子,百姓苍生、天下太平非我所能想。至于我的家人,这个不劳你们费心,我自然可以护得他们周全。张先生自诩舌灿莲花,却在我这里并不奏效。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张良近前一步,问道:“难道你不怕安王强行来绑你?”
“我自有能力逃脱。”
张良一笑,道:“娘子一家能逃,可百草村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安王睚眦必报,恐怕不会善了。”
“你!”程伊拍案而起,指着张良的鼻子骂道:“当真是官迷心窍,不顾他人死活!好歹百草村容留你一命,你居然想要拖他们下水,拿这些村民的性命来威胁我!真是狼心狗肺!”
“为了天下苍生,有人牺牲性命,也在所难免。而且,百草村人的性命,全系在娘子手上。还请娘子三思!”
程伊气得浑身颤抖,良久,才重又坐下,道:“好。我答应帮忙。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张良眼睛一亮,忙问:“娘子请说!”
“这事需要夏侯千在场才行。劳烦你去叫一声夏侯千!”
张良不明所以,点头出门去寻夏侯千。
程伊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怒火平复下去。
久坐不语的方田此时长叹一声,道:“程娘子!你是否也在怪老夫啊?”
程伊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方老先生本是方外之人,为什么甘心情愿踏进这趟浑水?您若想离开,应该没人能拦得住。”
方田“呵呵”一笑,以手拂髯道:“程娘子可听过劫数?”
程伊不置可否。
“老朽年高,本应出世,不问红尘俗务。可如今百岁之龄,自愿堕入尘世,是因为冥冥中自有天定,劫数一到,只能化解,躲是躲不开的。修行之人,不问因果,只参劫数。本以为离王登位之后,老朽的劫数便了了,可现在看来,时候未到啊!老朽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老先生倒是想得开。”
“呵呵,不过是虚度光阴后的安心之术罢了。”
程伊点头未语。此时她心中火气难平,对方田也有一腔怒气和不解。
张良和夏侯千推门而入。两人落座之后,俱都看着程伊。
“想必夏侯师傅已经知道张先生此行来意了吧?”
“是。”
程伊嘴角紧抿,道:“我可以想办法解决瘟疫的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需要张先生亲笔写下,一字不落;夏侯师傅亲自托人捎给皇上,一字不损!”
程伊指了指书桌上笔墨纸砚,道:“张先生,请吧!”
张良坐到了桌子前,拿笔蘸墨。
程伊淡淡道:“请张先生写:我愿相助陛下,解都云、晋城疫病之难。其余谈判等事,交由他人,我概不负责。此事了却后,无论张良功勋如何,皆许其一生布衣百姓,不得入朝堂半步!不得以其他旁门许其富贵荣华,不得赐名赐牌,不得使其名其事迹入丹青史册!以上所言,日后如有违背,我定不会罢休!望好自为之。”
张良低头疾书,只能看到他长眉入鬓,手背上的青筋如小蛇般鼓动游走。写下最后一个,张良将笔慢慢放在桌子上,用嘴巴轻轻吹干墨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捧给程伊,笑道:“程娘子,请过目!”
程伊接过信,看了一遍。点头道:“果然一字不差。”又将信递给夏侯千,道:“麻烦夏侯师傅了。”
夏侯千接过信,折好之后揣进怀里,对着程伊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程伊冷冷地看向张良,道:“白忙一场的滋味如何?”
张良洒然一笑,道:“在下替陛下、替百姓,谢娘子大恩!”
程伊无心再说下去,皱了皱眉道:“想必你已经有了章程,说罢,我该如何做。”
“先造势。我虽然向安王推荐了娘子,可安王却并不清楚娘子的手段。只有让他相信娘子确有大神通,才好谈条件。”
“可安王会为了百姓的性命甘心屈服吗?他可不是救民于水火的菩萨,怎么会放弃手中的地盘,受他人摆布?”
“百姓他不在乎,他却不能不在乎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