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伊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形容枯槁,面如土色,头发丝儿都是干枯发黄的,气息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李蒙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指着程伊问张氏:“她……她怎么这样了?”
张氏也哽咽道:“已经喂不进去药了,水也喝不进去……”
方田已经上前查看,翻了翻程伊的眼皮,又开始把脉,屋子里人大气都不敢喘,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神医方田的身上。
半晌之后,方田皱眉沉声道:“微脉亡阳,断绝之象。”
“老爷子,那是什么意思?”
方田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又反复把脉、察言观色后,拧眉思索半天,在众人都有点着急的时候,才点了点头,似是在自言自语:“虽欲断绝,但生机深隐,不是常人,不得常人之症,不以常人度之,不以常法医治。嗯,不错,不错!对头,对头!”
李蒙上前一步,想要问问到底怎么样了,又怕打扰到方老先生的思路,把到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
方田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程娘子本非凡人,她的病来的突然,你们之前想必也用了药,都不见效吧?”
张氏等人连连点头,一旁保生堂常驻的大夫也点头称是。
“那就是了。”方田拈须道:“程娘子的病并非常见之症,凡人的药石不能起效。我观她虽然气若游丝,但心脉起伏波动,倒与修行之人的神游太虚相仿,所以,若想她好起来,还要看她的内里。”
何汉生急道:“可……娘子毕竟是肉体凡胎,不吃不喝,怎么捱得住啊!”
“老朽先前跟程娘子讨要过几次灵水,经过这些年的钻研,琢磨出了一种药丸,虽比不过那灵水的万分之一,功能也单一的很,但对于保人心脉、延缓肌理腐坏有奇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似是木头做的,打开木塞之后,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一颗淡绿色的药丸,招呼张氏与和何云儿过来,一个扶住程伊的头,一个撬开程伊的牙关,将药丸放入了程伊的口中。
“这药丸遇津及化,药效可以维持七天。”
众人松了口气,却难以抹去心头的担忧,七天之内,程伊性命无碍,可程伊能否在这七天之内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方田和李蒙一路马不停蹄赶来,已经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此时程伊暂时无碍,便吃了点热饭,方田被人服侍着洗漱之后自去歇息。李蒙则匆忙赶回自己家中,他匆忙返回,南方铺面上还要抓紧安排处理,况且程伊倒下了,他要忙的就更多了。
张氏、何云儿、二宝等人已经几日没有合眼,如今便也轮换着睡觉去了。
程伊白天喝了酒,又见过皇帝,说了那些话,对青环的思念和愧疚之情在心中越积越深,一直坐到深夜,直坐得心头憋闷喘不上气来。
程伊绕过睡得正熟的翠莲,摸着黑去了当年青环住的院子。
程伊是在明宅原有的基础上扩建的院子,青环住的院子被囊括了进来,与程伊住的院子一墙之隔。里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除了程伊,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前几天刚刚打扫了这里,程伊打开院门进来,也不打算进屋,只站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发呆。心里头千头万绪、千般滋味,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郁闷之情无处发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头晕脑胀,浑身发冷,这才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程伊只记得自己推开了房门,接下来的事情就记得模糊不清了。好像中间听到过张氏的声音,还有二宝叫“娘”,后来又看到何云儿满脸是泪地贴在自己脸上,想要说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却张不开嘴。嘴里苦苦的,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药汤,吐了几回,被强行灌了回去,只好勉强咽下去,可是那药汤子简直跟毒药一样,进到喉咙里,一刻都待不了,又全都反出来,连带着胃液苦胆都吐出来了。再后来,程伊便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她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任谁都唤不醒。
她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银白的金属世界,光怪陆离,明亮耀眼,无着无落。她在里面一步一步走着,失去了方向感和距离感,走了多久都似乎在原地踏步,周围的景象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大声喊,嘴巴动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跺一跺脚,无声无响。她只有上下左右地寻找,不停地走,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里似乎是一个怪异的空间,只靠着胡乱走路是走不出的,她只觉得自己不停歇地走,走了很久很久,可是周围的景象还是一个样。
程伊不觉得累,一点都不累,既然不累,那就继续走。她由原来的不断转变方向,到沿着直线一直走,最后又变成折线前进。她也试着坐在地上冥想,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觉得心浮气躁,她只好重新站起来,不停地走路,变换各种方式前进,即便没有起色,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身上还有很多未了的事情。大宝还没有定亲,又常在疆场,干的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勾当,她要在大宝成亲